万里之外, 未洲帝子宋逐正在一条满覆白雪的山径上独行。他脚下的这座雪山,遍地是残破的巨剑,一路自山底走来, 生灵禁绝,偶有路过的飞鸟靠近时, 无一例外会被此地盘旋的剑气斩杀。
这里是剑修的圣地,名为天鞘峰。
行至峰顶, 只见一道冰壁横绝天巅, 冰壁四周, 枯坐着上千剑修, 每个人都霜雪压身,双目紧闭, 膝前都横着一把封鞘宝剑。
细一看,这些剑修都在参悟着从那冰壁中散逸出的磅礴剑意。
宋逐的步子放慢, 径直走到冰壁前半跪下来,神色恭敬道:“师尊。”
天鞘峰如刀似剑般的霜风骤然一停,冰壁里传出一个清寒声调。
“有事?”
“是龙主约师尊前往龙都一会。”宋逐道。
“是何由头?”
宋逐犹豫了片刻, 道:“是……说是辰洲帝子的生辰。”
他此言一出, 冰壁前悟道不深的少数剑修蓦然睁眼, 目光古怪。
辰洲和未洲素来有仇,辰洲帝子生辰,关他们什么事?退一万步说, 区区一个小辈生辰, 怎配打扰未洲剑雄的闭关?
冰壁那头也是好一阵沉默, 方回道:“敖广寒可有邀帖?”
宋逐取出一张暗金色的龙纹帖子,双手奉上时,只觉手里帖子十分烫手:“前些时日,师尊闭死关不问世事,未曾得禀,上洲近来出了一件事,各种细节,龙主都写在帖子中了。”所谓遍邀诸洲大能赶赴辰洲帝子的生辰自是无稽之谈,真正为的……是南芳主之事。
一想到个中牵涉甚大,宋逐便心如乱麻,旁边的同门见冰壁内半晌没有回忆,疑道:“师尊没有当场拒绝,必有其因,想来多半是要赴约了,师兄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宋逐道:“自然要与师尊同行。”
“说起来,师兄上次从卯洲回来就怪怪的,可是有什么奇遇吗?”
奇遇?
宋逐思绪飘远,道:“我遇见一个毕生难忘的佛修。”
同门也是剑修,满脑子实力胜负,便追问道:“佛修与我们剑修相反,不以攻击见长,既入了师兄的眼,想必是个厉害人物。”
“没错,她与其他修士不同。”宋逐想起磐音寺匆匆一别,道,“当时辰洲帝子前来打扰,不得不中断,后来她与我有约再会,若到了辰洲,应能见到她了。”
同门一听,以为宋逐遇到毕生宿敌,去辰洲是为了决斗,道:“既是师兄所选之人,当须慎重,不能随意赴约。”
宋逐本来就很紧张,闻言连忙请教道:“我要如何才显得慎重?”
同门一脸凝重道:“我辈剑修,剑器不轻易出鞘,乃是因为剑意藏于鞘中,出鞘一刻便是生死分晓。师兄见那人时,剑器出鞘相见,可昭我剑修礼节。”
宋逐了然:“原来如此,看来我上次赴约是过于轻浮了。”
交谈间,蓦然天鞘峰上所有剑修双目一怔,膝前剑器如闻天音,同时悲鸣。
“师尊为何发怒?”
上千悟道剑修纷纷色变,在冰壁后狂猛的剑气暴散前,迅速飞离天鞘峰巅,回头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冰壁裂开一道巨大裂缝,接着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冰壁四分五裂,一片乱石碎雪中,徐徐走出一个面如寒霜的剑者。
“宋逐。”
宋逐硬着头皮上前垂首道:“见过师尊。”
剑者一手握紧宋逐送来的帖子,一手提着一口封在青铜鞘中的八面剑,双目紧闭,似是在压抑着怒意。
“你去龙都,同敖广寒说,孟霄楼晚些赴约。”
“师尊要去哪儿?”
孟霄楼面前一道虚空裂缝绽开,他一步踏入,声音沉怒:“道生天!”
……
与此同时,一些主要的部洲之主,都接到了龙都的拜帖,一时间诸洲碎裂虚空传送之声不断。
而在龙都之中,一幢幢高楼广阙拱卫的中央,有一座嘲雨楼,楼高百尺,戍守森严。
南颜已经在这楼中被禁足了九日,虽然每日里来伺候的侍从都恭恭敬敬,丝毫没有怠慢之处,但她仍是心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