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璃音是被仪器的“嘀嘀”声吵醒的。
她撑起身倚靠在床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
一转头,她瞧见了一位正在玻璃对侧摆弄仪器的“白大褂”。
不是柳沢,但看身形,也是个男性。
这就是……以后负责给她做体检的人吗?
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璃音走下床,一点点朝那个背对她的男人靠近。
“早上好。”她元气饱满地朝对方出声问候,沙哑的嗓音还伴着点刚睡醒时的含糊不清。
“噫!”对面的男性却猛地哆嗦了一下,并发出小声的尖叫。他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看清对方的脸后,璃音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深棕色的打着卷儿的短发,高高的眉骨与挺直的鼻梁。鼻翼两侧有着零星的浅褐色斑点,有些显眼,但也十分可爱。
很有趣,她的观察员居然是一个欧洲人,而且看上去相当年轻。
完全无视对方正紧紧盯着自己的灰绿色眼睛,璃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又笑着问:“你是,来自哪里呢?应该懂日语才对吧?”
外国青年不说话。不仅不说话,他还紧紧抿着唇。好像开了口,璃音就能施咒诅咒他一样。
璃音嘟起嘴巴,有些苦恼地用手指卷着鬓角垂下的触丝。自讨没趣地将目光从青年身上移开前,她瞥到了对方胸牌上写的名字。
——Noel。
大概翻译成“诺埃尔”?
反正翻译出来也没奖励。
……
背过身耸了耸肩,璃音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清凉的水流浸润过肌肤,唤醒了沉睡的细胞。她整个人都清爽起来,只想快点学会控制触丝,然后离开这里,参加特训。
之后,她就可以去杀死那个怪物,为父母报仇了!
哼哼,柳沢说过,她是最了解腕足的,那么触丝一定也不在话下~
说起来……一直坐在末排、也没有积极暗杀的自己……是怎么了解腕足的?
莫非是很有天赋吗?
璃音得意地咧嘴一笑,脑袋却紧接着刺痛了一下。
杂乱的画面自眼前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捕捉。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嘶……”脑袋更加剧烈地刺痛起来,像被人用钢针发狠地一下下刺入。仿佛有某种异物在脑内不断膨胀,欲将她的头骨撑裂,汹涌而出。
“呃啊啊啊——”璃音抱住脑袋,痛苦地呻吟出声。
她弓着身子,踉跄着退回到了房间,脑中不断有各种声音吵吵嚷嚷,她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平息那些杂音。
酒红色的触丝感受到璃音的情绪波动,渐渐悬浮于她周身,蠢蠢欲动。触丝的颜色亦在不知不觉中,越发得殷红似血。
……
诺埃尔看着玻璃墙内的一切,惊诧地发不出声。
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却又忍不住被那妖娆舞动的触丝所吸引。
那场景,就像在空中绽开了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语言已不足以描述他此刻的震撼。
他在日高市第一次看到那大片开得如火如荼的花田时,便曾深受触动。饶是它寓意多不祥,那妖异浓艳的美依然不损分毫。
不如说,曼珠沙华之美,正为不祥之美。
而如今,这不祥之美竟来自于刚刚朝自己搭话的危险实验体。
啊啊,同样的危险与不祥,宛如曼珠沙华的少女。
……
在这个法国小伙儿兀自浪漫起来的时候,那朵花炸裂了。
是的,就像字面意思那样炸裂了。
大片的红色铺天盖地地朝他扑来,他慌忙抱头蹲下了身子。随后,他的耳边响起各种家具破碎的声音,还有一声凄厉的嘶吼。
尽管他不想这么认为,但……那声嘶吼毫无疑问来自那个实验体。
等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时,红色的触丝几乎挡住了整面玻璃墙,还有一些顺着气孔延伸出来。
隐约能看到室内也被一大片红色覆盖,而那名少女似乎已经掩埋在了暴涨的触丝中。
他再也无心欣赏,连滚带爬地奔至门口,一把拿起了内线电话。
“实、实验体暴走了!柳沢三三,实验体暴走了!”诺埃尔终于开口了,一口还算流利的日语带着哭腔后变得有些滑稽。
另一头,正在做记录的柳沢眉端深深拧起。
他放下笔,揉着太阳穴,一手按下按钮,准备回话。
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根本没必要大惊小怪。他本想这么对这个小伙子说的。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