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疏怀领着众多子弟一路走到风家给姜家安排的院中,一路奔波,他懒得去安置身后这一堆黑压压的人群,抬眼下意识叫了声:“姜临,领着……”
他回眸望了一下,顿了顿,懊恼地按住眉心。
自从姜临归来,事事都安排得妥帖无误,如今姜临被他勒令待在姜家不在身边管事,竟然真的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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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大殿上,姜疏怀和长老们商议出席资格。
大型宴席百年难遇,加之还有几日各家弟子比试,姜家自古胜出率颇高,这次也不能例外,他自觉领着的弟子应该有些排面,让各家看看姜家的实力。
所以他和长老们提出要领两个修为高,为人处世俱佳的内门,再加两个外门的新秀,争取拿下比试的魁首。
长老们面面相觑,然后试探道:“姜临呢,姜临要领吗”
姜疏怀一顿,低眸看了看阶下与他一干儿女站在一起的姜临,风姿绰约兰枝玉树,他那几个没用的废物儿女略后一步,像是隐隐以姜临为尊。
然而姜临本人偏偏像是对此漠然且不自知,无悲无喜地等待着商议结果。
看着如此场景,姜疏怀又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
他也一直是,如此站在身后望着对方,期盼对方回眸看他一眼,然而那人却始终不知。
曾经也有一次这样的宴席,虽然不是哪家回归的接风宴,却也是四大家族以武会友的盛宴。
姜寻予一人一剑,单挑了其余三家的天骄夺得魁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站在擂台上,身姿挺拔无双,手中利剑灿灿如烈日朝晖,灼得他心焦。
他恨极了那一幕,自然也不想让它再次出现。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姜临身上。
何况,姜临故地重游,二百载过去忘了也好,若是再想起那个早该挫骨扬灰的风家孽障,发了疯再丢个几年……
他受不了也管不了。
姜疏怀想完,冷笑一声:“领他干嘛?还嫌妖女所出的贱/种当了少主不够丢人?”
姜启听了他的话,稍稍向前站了一步:“父亲,剑骨大成在比试中……”
“够了!”姜疏怀猛然打断他,神识压迫朝着阶下扑去,姜启扑通一声跪下。
“剑骨大成能怎么样,先天剑骨又能怎么样?”
姜疏怀朝着殿阶下走去,姜临扛着威压不卑不亢地朝他施晚辈礼,姜启匍匐在地涕泪横流,他越发觉得刺眼。
“废物,领着你的儿子参加宴席,别再给我提什么剑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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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疏怀按着眉心神色恍惚,身后的众弟子在他身后站定不敢吭声。
直到姜疏怀睁开眼,转身瞥向姜启:“废物,滚出去管事,把剩下那一堆废物给我安置好了,别来我院中烦我。”
他风风火火地转身就走,姜启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拱手,低低地应了一声。
四周弟子见怪不怪,默默等着姜启发话。
过了良久,姜启眼底终于压抑地划过一丝愤恨,随后,他僵硬地扭头,开始给众弟子安排院落。
直到身边跟随的人陆续离去,只剩下几个小厮。
他挥手让小厮去随便找点清扫的活计,回眸看见一人的背影。
那人看上去毫不起眼,一身灰扑扑的仆从装束,外貌平平,比他矮了一截,低眉顺眼地跟着众多小厮往出走,卑微谦顺,姜启一时恍惚,想起了当初懦弱无能的姜临。
姜疏怀那句废物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被父亲肯定的阴郁情绪再次翻涌上来,他忍不住喊了句:“你留下!”
见他止住步伐,姜启张张嘴,怒道:“如今你可满意?”
那人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四周隔音结界突然升了起来。
密闭空间的隐秘易滋生负面情绪,姜启经此一刺激,心底烦躁更甚,神经质地搅了搅十指。
他发现面前之人在此刻才微微舒展了四肢,松了松肩膀。
姜启多年的郁结无处发泄,一时情绪难以缓解,积压的愤恨冲垮了他的理智,顾不得眼前之人究竟是谁,话已经顺着嘴说了出来。
“既然你想来,为何不直接顶替我的名额,和我玩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你不会演的久了,真惦念着血脉亲情吧?如今你这样到底要做什么?”
他一口气吼完,心底畅快了不少。
四周静谧无声,他呆呆地冷静下来,心底渐渐浮现出巨大的空洞与慌张。
他经年累月心障难消,神智常有不清楚之时,平时在他那废物儿子和下人身上发泄惯了,如今竟然此刻当着姜临的面发作……
一道轻笑传进他的耳膜。
姜启下意识地一抖,抬眼看见姜临低着头,正浅浅地笑。
“我只是不想以姜家少主的身份来,毕竟多有不便,琐事繁多,如何处处帮他——”
姜临戛然而止,抬起眼看了过来。
他的神情与平时大相径庭,不复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情态,一双幽邃的眼里具是深沉,瞳仁那点漆黑的漩涡之中,甚至带着隐隐的雷霆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