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偏西,夕阳的余晖洒在了忙碌了一整天的花苑口堤坝处,那些新掘开的黑色泥土被染上了一层橙色,
毫不自知掘了花苑口的民夫们各自坐在地上,手里捧着刚刚发下来的白面馒头和咸菜大口吃着,
这可是白面馒头,官府这回算是下了大力气的!
民夫们惬意地大口嚼着咸菜馒头,咸菜的酸爽和馒头的松软香气让他们满脸满足的模样,
他们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附近不断经过的各种看起来来头不小的当官的,
那些人脸上满是慎重与焦虑,还有不少人面目愁色,让民夫们着实看不懂。
“大哥!工头让咱们吃饱了继续干,说是赶工期,估计得干到半夜去了!”
一个满脸皱纹的黝黑汉子拿着晚饭坐到了另一名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汉子身旁,语气有些无奈,
“俺还给俺娃和婆娘带了吃的,这今晚上回不去,他们娘俩……”
“没事!只要工钱给足,咱就干,这种好差事可不常见!”
那个身材看起来有些结实的汉子毫不在意地回答道,他将只咬了一口的白面馒头塞进了兜里,
里面还有三个大大的馒头。
随后大口吃着咸菜,而先前问话的那汉子见状又笑了笑,把自己正在吃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他,
“大哥,多吃点,晚上干活还有劲儿!”
那中年男子愣了愣,而后接过那半个馒头,一边大口咀嚼这馒头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幕,
“有点搞不懂他们,在这堤坝附近挖工事,他们就不怕给黄河水灌进来?
黄河水一旦进来,啧啧……”,他摇摇头皱皱眉头。
“天塌下来不还有那些官老爷们顶着嘛,那是他们该考虑的事情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可管不了那么多!”
熊先雨此时正带着工兵营以及水利委员会的官员们在掘堤处不断查看,看着眼下的掘开规模有些忧心,
“一天才挖这么多,时间根本来不及!要加快速度,日本人可不会等着咱们挖开了再过来!”
“熊长官请放心,我已经把命令传下去了,弟兄们和民夫们加班加点开工,预计再有一天半就能掘开了!”。
工兵营营长黄映清、马应援等人道,一旁的苏冠军、张国宏等人也是同样附和道。
熊先雨紧紧绷着脸,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登上了黄河边上的堤坝,
身前是波涛汹涌,极具冲击力的黄河波浪,身后则是豫省千里良田平原,
熊先雨知道,黄河决堤后豫省平原将会是何等的惨状……
可是,日军兵锋在即,一旦稍有不慎,便是有灭国的危险,与其选择举国百姓当亡国奴,不如再苦一苦豫皖苏三省的百姓。
暮光下,民夫吃完晚餐后便在工头们的催促下重新拿起镐子和锄头,准备继续他们的工作,
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在得到了工头们许诺的报酬后,又咬紧牙关继续投入到工事中。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处工地的宁静,赤裸上身干活的民夫们抬起头,
只见一支军队快速冲上了此处,那些士兵们个个大汗淋漓,
脸上满是风尘仆仆的疲惫模样,身上穿着也是深色树叶状的迷彩罩衫,
与众人印象中传统的军装大不相同,而他们手里的武器更是有许多见都没见过。
这支军队占据此处后将那些意图反抗的军士全部控制了起来,其他士兵们虽然枪口朝下,
但是同样也是警惕地看着那些民夫和士兵,从中走出了一名军官,他上前高声命令道,
“所有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儿!”。
民夫们面面相觑,有些迟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时候一名工头小心翼翼上前对着这群看起来如狼似虎一般的军爷说道,
“这位长官,我们这是在执行水利委员会和第八师熊参谋的命令,军情紧急,怎么能停工呢?”
那名军官斜眼看了看他,随后又是大声朝着四周喝道,
“这是军令!任何人立即停下手里的活儿,违者军法从事!”
那工头脸色复杂,看着那些军爷手里的家伙什,只得是咽了咽口水与其他民夫们交换了眼神,众人开始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锄头镐子铲子。
“大哥!这些当兵的是哪儿来的?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咱们这儿的军队啊!”
先前分了一半馒头的黝黑汉子挠着自己的光头低声询问道,
他身边的壮实汉子同样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好像是比咱们这儿的当兵的更威风……”
正当花苑口工地上一片肃杀氛围的时候,在郑州北郊临时设立的第八师临时指挥部内的气氛同样剑拔弩张,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指挥部内满是荷枪实弹的官兵。
第八师师长蒋在珍、作战参谋熊先雨、五十三军一部营长孙贺城以及一众军官和郑州水利委员会成员,他们眼色各异地盯着指挥部内刚刚冲进来的不速之客,
这些浑身满是干涸了的血迹与泥土尘欸的军官们一来就勒令众人立即停止对花苑口的掘堤事宜。
蒋在珍双手紧握,脸色铁青,他的眼神中满是愤怒,当兵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堵到自己的指挥部中,
“你们是哪部分的?竟敢如此以下犯上!目无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