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欲言又止,叶观南疑惑道,“怎么了宋姐?”
“我昨天听你们说,祁婉活不久了?”
“嗯。”
“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折了母亲的命?”
叶观南差点脱口而出,关键时刻突然打住了,敷衍道,“她分娩时遭遇了重大变故,精神上受到了重创。”
“这样,我瞧她一醒来就呆呆地坐着。”
“殿下看过了吗?”
“看了,渡了点法力给她。”
叶观南囫囵地吃了两口就出去,走到后厅狐狸和桓荒又在茶,狐狸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叶观南看了祁婉一眼,见她痴痴呆呆,目光无神。
“走了啊。”
桓荒最先起身,祁婉也幽幽地跟了上去。这时,晏水寒拉住叶观南的手诚恳道。
“南兄,我瞧着你对纸人挺感兴趣的,要不我扎几个给你送过去。”
叶观南连连拒绝,“你自己留着就好。”
“它会的可多呢,不止能看家护院……”
“啊不用不用,我身无长物,穷得一批,没有什么可守的。”
一行人告别了晏水寒就出发了,跳上马车后,叶观南回头看了眼道观,他发现即使在阳光下,道观始终笼罩着一层薄雾,隐隐约约地藏在密林里,总叫人看不太清。
几人向西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听到正前方传来马蹄声,叶观南隐约看到一支军队正怒气凶凶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由于短时间内无法判断是敌是友,几人只得躲到一边的小树林中观察。当军队从他们身侧穿过时,一直木纳的祁婉突然紧张地抓住宋问的手。
宋问很快反应过来了,“他们是新朝的军队。”
叶观南暗骂一句,真是开门不利。
宋问神色凝重地接着说,“从长平的方向来的。”
祁婉的身体突然猛地颤了一下,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那边是哥哥的军队。”
宋问错愕地看着祁婉,“夫人?”
祁婉呆呆地看着前方,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们从哥哥的军队出来。”
此时,桓荒没心没肺地说了句,“看样子小六的事业开展得有声有色啊。”
狐狸却是一脸担忧,“想想怎么应付吧?难不成你想跟他们正面起冲突?”
此话一出,桓荒也颇为为难。
“我这是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啊。”
宋问把叶观南拉到一边,“小南,我听说有一种法术可以隐去人的相貌。”
“你?”
宋问坚定地点点头,“嗯。”
“男的女的?”
“男的。”
叶观南手一挥给宋问换上一张新的面孔,宋问摸了摸自己的瞧,又瞧了瞧。
“怎么没变啊?”
“障眼法,别人瞧着不是这模样。”
祁婉错愕地看着叶观南,诚惶诚恐地问,“你们是何方高人?”
叶观南来不及解释,一支大部队气定神闲地从几人面前经过,马背上的士兵们挥舞着大刀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就在大伙准备松口气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他妈的,谁在这里拉的屎?”
叶观南抿着嘴佯装听不懂,狐狸和桓荒同时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叶观南,不过叶观南的脸皮厚,纵然多猛烈的眼神攻击对他都没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一声咆哮传来。
“他妈的,这屎还是绿色的!”
叶观南抬头看天,宋问却不知所以地说了句公道话。
“这年头还有人随地大小便,没素质。”
狐狸笑而不语,叶观南吞了口口水,强装镇定地说,“我们快走吧,前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此话点醒了所有人,他们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当务之急是进城,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长平的情况可能不太乐观。也许是意识到这一点,往后的一段路里大家都没有说话。
果然,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看到郊外躺着几具士兵的尸体,叶观南来不及拉住祁婉,她已经顾不得阻拦,自顾自地跳下马车,发了疯地扑了上去。
“那是哥哥的军队。”
祁婉一边跑一边哭,脸上的绝望和无助像潮水将她淹没,支撑她的最后一口气也终于在此时漏了气的气球,迅速地消耗。
桓荒和狐狸紧跟着跳下车,宋问突然大喊一声。
“孩子,孩子还在她身上。”
叶观南的心凉了半截,因为沿途的尸体越来越多,祁婉连日来强行压制住的忍耐和悲痛在此时全面崩溃。她又哭又笑地抱着孩子在尸骸中打转,身体晃晃悠悠,恍若疯癫的妇人。
桓荒探了探地上的尸体,沉重道,“刚断气不久。”
狐狸问,“现在进城吗?”
叶观南看着正前方,此时他们离长平不过五百米,但从这里看去,城墙上没有看守的士兵。
几人正在纠结之时,宋问突然大喊道。
“夫人,你快把孩子放下来!”
祁婉摇摇头,眼里的泪水已经枯竭,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
宋问扑了上去抱住祁婉,安抚道,“总有办法的,纵然多难,孩子在就是希望。”
祁婉凄惨地笑了,从满门被灭时,她总是半梦半醒,所有的情绪一直被压抑克制,如今眼里的绝望与空洞如潮水涌了上来。
她彻底撑不住了。
只见祁婉高高地把孩子举起来。
“我没有希望,我快死了!这个孩子也没有!他哭也不会,笑也不会,索性我把他摔死好了,我们母子俩一起上路!”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婴儿身上,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不哭不闹,冷静得出乎常人的意料。
宋问忍不住焦急道,“哭啊,你倒是哭出来啊!”
就在所有人做好随时接住孩子之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沉默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