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口。
长生门五老于电石火光间对呆滞的青衫本体发起围攻。
金木水火土,五行成人阵,意在瞬杀。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会舍身挡下这一击。
“唔——”绿水横向飞了出去,空中喷洒了一大滩鲜红的血,滞固的空气恢复流动,壁上的油灯忽闪忽弱,血迹在青石地上倒映着洞壁之景。
到底是曾经身合大道的神,五老的场域也无法封锁绿水的行动;可到底是失去神力的人,这一合击让她受伤昏厥,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五老惊讶于失手伤了绿水,收手默然伫立。
“原来,您真的已堕落凡尘。”黑袍叹息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在追寻大道的路上,谁若动了真情,便无法摆脱轮回。”蓝袍冷漠道。
“即使是神分之人,也无法摆脱么……”金袍之人声音清冷,是位女子。
“大梦万古,红尘争渡,神走通彼岸;她不过是椿树一蝉,死了就死了。”绿袍的声音苍老而沙哑。
“够了。不要妄意揣测神的意志。”红袍的声音干涩而严厉,扫了青衫一眼,兴致乏乏道,“不过掐死一只小老鼠,老幺,你一人便足够,看来是兴师动众了,老夫先回去——”
“等等!”
金袍揉眉道。
“幻神,死了。”
空气中忽然散开某种不祥的味道。
众老围住的原本魂游状态的中青年男子,呆滞的双目如有无数的碎片闪过,气息节节攀升。
这让红袍老者重新有了兴致。
……
识海中,青衫忽然一把撕开缚灵咒符,眼神充满暴虐。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你,你你——”半人缩在罐子里哆嗦着,仿佛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啊——”
与此同时,石床所在的洞室,半人本体忽然转过身,一路穿过石壁,来到那支山以北。
外面风雪很大,浇灭了它身上的火。而它像疯了一样一直往北,一直跑一直跑,歇斯底里的惨叫,风驰电掣的消失在荒北。
它的意识死了,但身体还记得要逃跑这件事。……一路经过山坡,经过河流,在名为北冥的大海水面上奔驰。
……
当青衫重新抬头睁眼的时候,甬道的场无形地激荡起来,静态的空气形成四散对流的风。
“你,吞了幻神!?”金袍声音颤动。
青衫并不能回应,他的眸光逐渐黯淡,像还在消化。
“有点意思,竟然入魔了。”蓝袍好整以暇的点评,其他长生门长老并不出声。
……
有人将意识分为真我、本我和超我;真我主管意识,本我主管梦境,超我主管未来。
真我观日月星辰,本我塑内里乾坤,超我与万物相联。
死后便化作虚无。
虚无之大,不可辨别,命数、命运、命格,皆为此间法则运转。
巫者称意识为灵,死后便作虚无之灵。
万物皆有灵。
善巫者驱灵而不否其自然生灭。
恶巫者噬灵而掌其生死。
噬灵,彼时可以快速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不顾因果,是为入魔。
而入魔者,总要付出代价——
“别这么死板嘛……”“关键,要有风。”“你便是让我伤心么……”夜色寂寥,温度却在丧失,记忆中的温存逐渐冷却。
“下次,可别把自己弄丢了……”“嗯,我明白了。”“明白了什么?”“我们的存在,是星尘的轮回……”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远。
回忆中的金色岁月在逐渐褪色。
“水杉长得老快了,它高大、脆弱,树干丑陋。”“终于知道水杉为什么叫‘水杉’了,你看,风吹过,水杉林摇曳起来,像水的波纹一样……”小女孩托腮道。
渐渐的女孩长大了,眉眼间有了哀愁,“红豆相思,春如梦,便叫红豆杉吧……”
那些曾经觉得美好的感觉在逐渐变得没有感觉。
曾经觉得刻骨铭心的记忆渐渐淡漠。
终于,甬道中,青衫常年清澈的眼眸充斥了浑浊的血丝。
很少全力睁开眼,因为很少有需要巫力全开的时候……但此刻,青衫只想粗暴的对待这个世界。
青风决·身化风雷!
一脚破空,一拳轰向红袍老者。此拳无风,但拳迹留痕,在空中留下一道真空罅隙,罅隙边缘则是散落的电弧。
“有点本事,竟然能顺利吞噬幻神的灵。”红袍连撤退三步,伸出一只手半接半引,凝聚巫力的手掌显得通红,依然漫不经心。
“但光有速度和力量是不行的!”说着左袖一挥,带着青衫撞向岩壁。
拳痕轻易破开岩壁表层,青衫跌坐在碎石堆。
“小心!”金袍警示道。
红袍正背手掩饰右手掌的颤栗,青衫却在碎石堆如风烟散。
“老幺!”红老一声大喝,黑袍应声出掌击地。
巫成网,土成灵,散落的碎石都震起了寸许。
“御盾!”黑袍暗道。
青衫一拳打在了红袍老者右肋,却被绷直的衣袍卸去巫力,速度徒然一阻。这一瞬却给了红袍充足的反应时间,一念巫成——
火葬!
青衫身上的白衣怦然着火,巫势自然回流护体,拳势又去大半。
两人同时出脚,视线交错,空中一声爆炸。
青衫倒飞,红袍老者后退一步。
“是罕见的风之本源。”蓝袍负手站立。
“也有土之力。”黑袍边起身边补充道。
“雷?”绿袍却是注意到拳痕中的电弧。
“到底是什么呀?”金袍抱手,胸部将袍子勾勒出浑圆的隆起。
“时之沙,咳!”仿佛在回应五老的疑惑,这次青衫将招式的名称念了出来。
仅是起手式,便让现场如凝冰,众老如临大敌。
“——速境。”青衫的声音仿佛在五老耳边响起。
道者以大海的守望为境,借助天时地利发动气势磅礴的山·崩;而这个术,是青衫小时候见过的千年时间流沙,以时之沙为境,速度在场中之人的感观中改变。
“集中注意!”红袍再没有轻视之心,一声暴喝。
术成!一念天地失色,是速之极,从甬道尽头回流的风缓缓经过每一盏灯,火苗如同慢放一般摇摆。
所谓“神传千里,意九重”,这个“九”却不是定数。随着速境的启动,青衫逐渐出现重影,速境每加快一层,重影就加快一分,背景就缓滞一分。
速境不同,如身处的维度不同,这是道行的比拼。
“速无极,力无尽,我有点跟不上了。”黑袍仰首,露出样子来,竟是个中青年的模样,很快凝固成了背景的颜色。
“我一直以为道的尽头是山峰,原来我是被山峰挡住了道。”蓝袍说这句话的时候,火苗摇晃的速度已经察觉不到了。
“道的尽头是前行啊,翻过一山还有一山。”金袍女子接道,与前者同时化为静止的雕塑。
直到火光都黯淡了,青衫身上不再出现重影,他缓缓站起身,嘴角挂着残忍的笑。
在这高速的维度,每个动作都是速度的极致,也是人体无法承受的负荷。
简单的一拳,青衫的右手筋脉寸断,但这一拳结实的打在黑袍腹部。
再是简单的一脚,蓝袍倒飞,青衫的脚底却碎裂开,鲜血在空中凝结成球。
青衫完全不知痛楚,平静的走向第三个人。
这时,速境出现动摇,光阴稍微流转。
一个着火的拳头呼向他。
同时侧面,一个带着绿色的残影,一脚奔袭。
青衫与红绿二老展开殊死肉搏,拳光腿影,波纹交替。
光阴的罅隙,刹那无限延长,演绎着速境的战场。
终是时之沙流逝,光阴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