牝幺依旧守在狭长隧道的洞口,俏脸上残留着泪痕,眼眶泛红;见到道女来了,哽咽着打过招呼。道女眼底有复杂的怜悯之色,却只能看着对方乖巧的低垂的脑袋,点点头,转身进了隧道。
道女走了。
虚空传来老人平淡的话语。
“想好了吗?”
牝幺浑身颤抖了一下,抽泣道:“掌教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
祭医老人引入的仿生那支,除了祭医本人的背叛,战首的纵容也是其中一环,如果这件事情泄露,承受了百年劳苦的执金一族不仅无法重回隐教,还会再次打成罪族,永世不得翻身。
啪嗒!地面像是凭空多出了一把匕首。
隐在空间屏障内的老人只在她面前显身,“他山之石制作的匕首,机会只有一次,用与不用,全看你个人。”
他山之石可以将一个人的灵魂转变形态,变成束缚在石中的英灵。
战首已经选择了牺牲自己,用这把匕首结束她的生命,那么,她还能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下来。
“牝幺,你要记住,执金一族能否在圣战过后保留一丝火种,重回一百年前的荣耀,你的成功与否至关重要。”
牝幺咬紧牙关,捡起匕首,也走进隧道。
自从她懂事以来,姥姥所住的山崖,已经十多年没有踏足了。
——
熟悉的山崖尖,圣子再次与战首并肩而立。
“……几千年前,乌成穴被一颗陨石砸成一个巨大的坑。坑里冒出丝丝缕缕的气息,它能让人染上癫狂,变成兽;兽染上它,变成异族;虫染上它,变成蛊。于是前线形成了全新的生态,臭虫,巨兽,异族。”战首几乎到了强弩之末,但好像想到了什么,呵呵一笑,“那时,隐土还与神州大地接壤,如今只有特殊的节点才能通过。”
“所以啊,隐土人,注定在隐土困顿一生,那么这一生又有何意义呢,该有何意义呢?”
“生命的意义本来就是虚无。”丹想起来一位名人的话,“但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而我,尊重生命。”
“每日起舞……多么美好而清醒的活着。”战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老身说说自己的愚见。人呐,生来注定死亡,唯一的真正的活着,便是要在追寻什么。”
“追寻?”
“对,可以是追寻真相,可以是追寻情感满足,可以是追寻其他认为的有价值的东西……但如若有一天,你遇到的人和事处处被(祂)蒙蔽,你发现你的人生被(祂)套上了枷锁,而你因为必须要活着,活着便要遵循(祂们)为你,乃至你所有的同胞定制的规则,带着(祂们)强行允你的价值,教唆着每一个未被蒙蔽的灵魂,直到死亡,没有任何一件能称得上‘开心’的事……你是否会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这个世界的真相,怀疑祂们是否像描述中的那么美好,怀疑我们是否活着,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怀疑这一切背后是否有更大的阴谋……只可惜,如今我是看不到了,咳、咳……但祂们不会把事情做绝,所以才有了‘权力’这个东西。我们手握着权力,便会帮着祂们蒙蔽曾经一起受难的同胞,告诉他们圣战的价值,告诉他们活着的‘意义’,于是一茬一茬,隐土人(像是韭菜一样被收割着),一代一代遵从着那个腐朽的约定。”
“儿郎争相上战场,可怜白发又苍生。”丹感叹道。
“希望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始至终的保持如此的清醒。”战首欣慰道,“神明下了一盘棋,我们沦为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