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员快两个月了,梁平从未间断过每天晚上的锻炼。因为他的家--张湾村就在黄河大堤怀抱里,于是他把锻炼的的地点选在大堤上,因为平时那里白天都很少有人来往,晚上更是几乎没有人走动,不是怕人,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在锻炼,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说不明白就索性不说,只是做就行。
说不清和不知道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人生就像走路一样,会遇到很多的路口,选择不同,尽管终点相同,但轨迹却大相径庭。
复员前,梁平同样面临选择。
梁平的选择有两个,一是在部队继续服役,那样,至少能转个志愿兵,到时候即便是转业也能有个铁饭碗。二是复员回家,回张湾村当农民。
孰轻孰重梁平知道,回来和留在部队,那个是岗,那个是坑,是人就能分得清楚,但是明知道是坑,梁平也必须跳,这就是无奈。
生活中有很多无奈,无奈的选择。
当兵六年,说起来也是顺风顺水,姊妹四人,有哥有姐,还有一个弟弟刚上初中,生活无忧无虑,真的感觉每天都有好事在等自己。可是好事没有等来,等来的是噩耗。两年前哥哥因为车祸丧生,父亲因为丧子悲痛欲绝,导致心脏病复发,人倒是救过来了,落了个常年卧床,加上母亲肺里也有病,无忧无虑的生活对他来说永远成为过去。都说幸福的生活其乐融融,不幸的家庭各有特点,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能理解个中滋味。眼前,兵是不能继续再当了,只好复员回家。部队首长对他的境遇也是深表同情,同情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能解决的办法只有忍痛割爱,放他回家。
梁平有信心改变家庭的生活条件,让亲人过上幸福的生活,现实很打脸,如果按照现在的节奏过下去,靠仅有的十几亩荒滩地别说是过上好日子,就是温饱都很难保证。
经过思虑, 梁平决定明天去趟城里,给父亲买好药,接下来自己要安下心来想点办法去挣钱。
梁平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两岁多的女儿豆豆已经睡觉,爱人程玉芳看似在织毛衣,实际是在等他。对于爱人他感觉有点愧疚,自己在部队,家里的两个老人都是玉芳照顾,这上有老下有小,地里家里的事情几乎都是她,从未埋怨过。梁平复原后,她对梁平也是关爱有加,梁平认为这种关爱更多的是盲从和依赖。生活就像走路,不能一帆风顺,太顺利了往往会让被爱的人失去自我,梁平很希望爱人能够对自己严厉一点,而不是好赖照收。
程玉芳几乎是定期提醒梁平要换洗衣服,并把衣服放到面前,晚上给他端洗脚水,干活回家她都把准备好的水端到梁平眼前....本来这些都是很多男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对梁平来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是他要的生活,他曾委婉的给程玉芳说过,很多事自己来就行,说是说了,程玉芳也答应了,可是到时候照样,该做的一样不落,后来梁平索性不在提醒,顺其自然。
“这是你明天要换的衣服,还有给爹拿药的钱。”程玉芳边放东西边说。
“干嘛呀,又不是去相亲找媳妇,不就是去一趟城里,还要换新衣服。”梁平知道,那是自己复员后花几十元钱给自己置办的唯一衣服。
程玉芳说:“想再去找媳妇也行,那是等你有钱以后。”随即语气一转:“人靠衣服马靠鞍,咱就是再草根也不能没有一点自尊。”
草根是那个年代刚刚时兴的一句话,梁平第一次给程玉芳说自己草根的时候,程玉芳问他什么是草根,梁平作了解释,没想到程玉芳学的很快。
“行,放那里吧。”稍停又说道,“看看我这草根穿上这套盔甲能不能实现逆袭。”
程玉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收拾床铺准备睡觉,而是站在站在那里看着正在洗脚的梁平。梁平知道爱人一定有事,便抬起头,看着程玉芳。
程玉芳嗫嚅说:“可惜家里只有八块多钱了,怕是给爹拿药的钱不够。”见梁平没有说话,而是一脸的沉思又补充道:“要不明天早起我到东边二嫂家再借点钱。”脸上表露出来的愧疚,好像没有钱都是她的过错。
本来黄河滩区的日子就艰辛,加上哥哥出现意外,父亲悲伤过度导致心脏病复发,家里已经债台高筑,自己复原的时候是带回来八百多元的复原费,除了自己花六十来元钱做了一身衣服,其它一分钱没花,全都还了账,就这外边还欠好几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