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日,吕维来到坤宁宫。
如今的坤宁宫依旧如往昔一样清净,仅仅作为张嫣的寝宫,张嫣是在皇极殿中听取公卿集议,并给与相应意见。
皇极殿中上午处理外朝不决之事,下午则处理内廷各项事务。
吕维穿月白长袍,青丝软翅唐巾束发垂在脑后,左腰悬一口木雕无装饰的剑鞘,右腰悬一串清脆作响的铜铃铛。
人未来,铃声先至,坤宁殿前侍奉的女官闻声退去。
吕维直入殿中,算起来是第二次来这里。
毫无当初新奇之意,吕维直入暖阁,就见张嫣端坐榻侧,左手按在扶手,右手把玩着一方玉印,也不起身更不开口,丰润鹅蛋脸上有的只是恬静、沉吟,仿佛钓鱼老翁。
“宝珠,是你毒杀了皇帝,也是你设计借朱聿键之手除掉藩王。”
吕维打量暖阁内模样,口吻平淡:“我想知道你还想杀谁?”
张嫣放下玉印用手绢擦拭手掌:“自执掌中宫大权以来,不是妾身想杀谁,是该杀谁人才对。许多人物,妾身也是欣赏青睐,可兰芝挡路,不得不锄。”
她款款起身,伸手搭在袅袅青烟香炉上烘烤,垂目盯在缭绕青烟:“真人旗开得胜,实在可喜可贺。”
“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好事,可朝中生出的事情让我应接不暇。”
吕维也来到香炉边,呼一口气:“毕自严总算是想干点大事,为今后多征一千六百万税,现在准备全面改制旧军。他们一个个都想着大展拳脚,让我有些厌烦。如理政,实在不是我喜欢的,我更想去民间转一转,或到处游历。”
“不论道天内,还是宫里,又或者军中征戎期间,我感受不到多少人性,周围部伍没有人情味,仿佛泥偶木像。”
吕维目光打量张嫣一丝一缕的表情变化:“在京中街道上经营一座茶馆酒肆,或者去山中搜寻矿脉当个矿主,再要么在县衙中做个从九品小官。甚至可以从教坊司着手,经营一座青楼,或者去十里秦河经营一批花船。”
张嫣抖开折扇遮脸轻笑:“真人难道不知,妾已为真人采买秀女一百二十余人,皆国色天香各有风韵。”
吕维却无笑容:“她们在你眼中不是人,在我眼中也无人味。到你我现在这一步,周围无数人唯唯诺诺,毫无一点生趣。我倒宁愿隐匿身份混迹青楼中,只为听听人话。”
张嫣英气双眉挑动,语气确凿:“真人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妾身倒是听朝鲜使者再三抱怨,怨袁枢、卢象升屡屡催促朝鲜选拔高丽秀女。这秀女总不是给皇帝选的,也不是给他们二人享用的,还不是为真人准备的?”
“没有一点假话,说的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