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见石敢当欣喜到学狼叫,也被他这样毫无造作的样子逗乐。
只是这孩子声音极大,吵的他脑瓜空空作响。不知是不是躺久了,他只觉得腰酸背痛,艰难的想要坐起,手脚竟毫无气力。
“咳咳,可有水喝?”一开口,石敬瑭才发觉自己极为虚弱,干涸的嗓子甚至在说话间,被空气剌的生疼。
“有有,义父稍等。”石敢当立即恢复乖巧,帮石敬瑭放好垫背的枕头,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找水。
石敬瑭本来还想多问一句,“我这是躺了多久?”
却扭头间,早不见了石敢当身影。
突然一个嫣红的身影掀帘跳出,石敬瑭心里猛然一震。虽然李清欢戴着面纱,可那修长纤细的身形,石敬瑭又怎能轻易在脑海中抹去。
“……不久,你才躺了五日。比起上次,你还少睡了二日。”李清欢见石敬瑭面上逐渐变得冰冷的神情,说话也随之没了底气。
“当日战场搭救,我石某不胜感激。只是今日帐中不便迎客,还请郡主见谅。”
“我,我不是来让你感激我的。我,我只是,只是……”好多委屈含在心里,她不知该如何同他开口。迫切无奈中,她只能颤抖着嘴唇,任由眼里的泪珠滚落。
“郡主与石某,早已分道扬镳。明知石某为人,何苦还来自寻苦恼?”
“好!”李清欢像是早便预料到再遇时的尴尬,不自觉想伸手触碰脸上的面纱,却在下一秒,又惊觉般收回手指。
她原先也想过,自己几次三番的背叛,敬瑭不恶言相向,她已是欣慰。
想到自己伤他至深,却从未认真同他说一句‘对不起’,李清欢心里就总是觉得愧疚。
可当她以为自己对他早已放下,却不曾想,父帅一封家书,又让她后悔不已。父帅说,让她以永宁郡主身份,亲下休书,从此与他石敬瑭永无往来。
她深知,父帅有多不赞同她休婚。可当下父帅亲书让她休夫,她又觉得内心有了不可逆的回应。
往日夫唱妇随的画面,又像一根根毒刺,活生生将她近年来所受的苦难戳穿。
她受尽凌辱的心,总还保留着新婚那两年里的甜蜜。
是的,她后悔了。后悔辜负石敬瑭,后悔没有在茯茶出现时,当即收回石敬瑭的心。
临转身而去前,李清欢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可还恨着我?”
像是等了许久的一问,石敬瑭紧咬牙根,语气中满是不忿,“……恨,恨透了又能怎样?你是贵族女,生来就不是普通人,像我这等贱命,又岂敢恨你?”
这样露骨生硬的话,从石敬瑭嘴里说出,李清欢实在听不下去。
“……父帅差我来传达,两日后全军朝蓟州出发,石将军重伤未愈,此行便不与主力军同行了。”
转身跑出他的帷帐,独留石敬瑭颤巍着身躯,望着被煽动的门帘不语。
升州城墙上,炎阳炽烤着大地,城外遍地荒凉的开裂土壤,让正伦不禁唏嘘起来。
“来年又该闹饥荒了!”
坐在轮椅上张全义笑他,“你一个玩弄权术的谋士,怎也学那些家国大士,关心起民生来了?师弟,可莫要逾越了规矩呀,哈哈哈。”
“师兄又在取笑彭奴了。”
城楼高处有风袭来,这于烈日下,还真是难得有些清凉。二人嫌人多了吵闹,便都屏退下人,于是,也就只能自给自足的煮水烹茶了。
正伦告诉张全义,鬼手在魏博境内的据点,已经悉数被他的人盯上。
如今只要张全义一声令下,这些鬼手最迟不过七日后,人头都将被提到汴州城门前。
张全义微笑着替正伦倒茶,“小师弟,这是明知故问啊!”
“哈哈,师兄能明白彭奴的用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都省得彭奴将话说破,免于伤了与师兄这份面上的交情。”
“其实,师弟不做此威胁,师兄我,都会为师弟的‘大事’略尽绵薄之力。”
闻言,正伦一改方才的惺惺作态,面色凝重的行至张全义正面,朝其行鞠躬礼。
“师兄不怪彭奴失言之过,彭奴倍感惭愧。是彭奴心术不正,还望师兄莫要与彭奴见外。方才无礼之举,还请师兄责罚。”
“罢了,我又怎会与你计较?喝茶,喝茶,来!”
看似和乐融融的二人,实则内心都是暗潮汹涌。
正伦能以要挟的话明说,就并非如往常一般隐藏他的实力。而是在张全义面前,故意显露手段。就算张全义听了他的话,立马就怒了,他也做好了万全的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