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叹了口气:“这些女尼半生命运坎坷,本是韶华之年只能长伴古佛青灯。原想了此残生,又遭受静慧等人的折磨,心性只会愈加畏缩。只怕如今这些人已对生人畏之如虎,根本不敢轻信。况且审问之人皆是官差,她们绝不敢轻易开口。而我身为女子,又与庵中年轻的女尼年纪相仿,不如令我去试试看。”
苏若如此说乃是事出有因,自从她那日进云静庵避雨后,已是唤醒了前世所有的记忆。她这几日静静思虑,忽然想起前世在云静庵煎熬之时,有一个法号明心的年轻女尼,令她印象颇深。
明心与苏若一样,年纪轻轻便流落到云静庵中,前世两人住的禅房离得很近,又都是庵中最为僻静的院落。明心虽与其她尼姑一样,少言寡语,从来都是低垂着头,从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但她与苏若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机会寒暄两句。
明心自幼没了父母,在叔父家寄人篱下地长大。不幸家乡遭了水灾,粮食颗粒无收,明心只得随叔父一家往北边逃荒。一路上,婶母为了一袋口粮将明心卖给了人牙,人牙见了明心的好姿色,便要转手将她卖进青楼。好在明心机灵,趁着人牙喝醉了冒死逃了出来,最后流落到下邳县,饥寒交迫又举目无亲之下,只得落发为尼。
明心样貌姣好,一入云静庵,自然被静慧等人盯上了。苏若常在深夜听见隔壁明心的啜泣之声,然而她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无力出手相助。
只是没过多久,又在明心身上发生了一桩不寻常之事。有一日,苏若从窗缝中窥见明心被玄音带出了云静庵,竟然整夜未归,直到第二日巳时,明心才独自回了禅房。
她整个人神情麻木,脚步踉跄,在与苏若擦肩而过时险些跌倒。苏若忙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了句:“明心,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细看之下,苏若才发现,明心的手臂抖得厉害,昨日出门前明明还穿戴严整,可此时头上的居士帽却不见了踪影,只露出青白的头皮愈加显得触目惊心。腕上的佛珠也不翼而飞,手腕上只留有一道极重的青紫色勒痕。
明心茫然地看着苏若,忽然眼神无比悲切,似乎一开口便要止不住痛哭出声。苏若轻轻扶住明心:“明心,到底出了何事?”
明心咬了咬唇,刚想开口,忽听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呵斥:“都已快到午时了,你二人不去庖厨备饭,竟还在此闲聊,出家之人怎可如此怠惰。”
苏若回身一看,正是云静庵的监院,也是昨日带明心出去的玄音。
明心见了玄音,竟吓得浑身剧烈地一颤,她猛地甩开苏若的手,像是身后有猛兽追逃一般,吃力地跑回了禅房,紧闭了房门。
后来,苏若瞧见明心隔三差五便被玄音带出庵外,每次都是第二日方归,还有几次竟然三日后才回来。明心的神情也愈来愈涣散,身体也越来越僵直。很多时候苏若与她招呼,她也像未听见一般,只一味低头而过。整个人瘦骨伶仃,似乎下一刻便会扑倒在地,再也无法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