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柳暮江和侍墨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就在掌灯时分,公主府家令忽然命人来传话,说是他们这群公子明日辰时便可出府,回南北两苑去了。言下之意便是,阁罗凤公主对这次送来的面首,一个都没看上。
柳暮江和侍墨闻言后,自然大喜,一想到明日就能顺顺当当离了这虎狼环伺之城,将鄯阐城的危急早日报给大燕守军,便将接连数日悬着的心放下了。二人做好准备,早早睡下,只盼着赶快天明。
前夜漫长而煎熬,柳暮江和侍墨都没有睡好,终于等到天光微明,二人快速收拾停当,走出屋子。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其余公子也断断续续地集中到院子里来,因马上就要离开这金玉富贵之乡,个个脸上都有些郁色和不甘。相熟之人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这几日的艳遇。只听有一个绿衣郎君仰面叹道:“此次虽未得到金竹公主垂青,但能在酒宴上一睹芳容,果真是花容玉貌,惊为天人,我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旁边一人说道:“兄台过谦了,你虽未得公主垂幸,可一手好诗已得公主亲口称赞,日后定会在南诏王庭平步青云,我等真是羡慕不已呀。”
旁人说得热闹,只有柳暮江和侍墨一言不发,沉默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只因柳暮江没了银线葵,眼看着脸上的红肿已经褪去了不少,他只得戴上兜帽,将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生怕被公主府的人发现。
好在不一会儿,一位妈妈便出现在庭院的上首,道:“诸位公子这几日辛苦了,今晨便可回去了,这就随我出府去吧。”
一行人照旧鱼贯而列,跟着妈妈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向外院走去。
眼看着一步一步离前面的高轩朱门越来越近,只要再走两步便可踏出这深寂的庭院。可就在柳暮江一脚抬起正要迈过门槛之时,只听身后有一个娇软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慢着。”
柳暮江骤然心跳犹如惊雷,他想着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便佯装与自己无干,并未停步,左脚依然跨出了门槛。
耳畔再度传来公主府家令不依不饶的高声传唤:“前面的人停步。”
队伍前为首的妈妈连忙停了下来,回身恭敬地对着家令一福:“家令大人,老奴正要引章台苑的诸位公子出府去,大人可还有旁的吩咐?”
家令上前两步道:“门口那位着鸦青儒衫的公子,上前回公主的话。”边说边伸手,直指柳暮江的背影。
柳暮江自知是躲不过去了,他用余光看了一眼面前天光大亮的街衢,无奈地闭了闭眼。
一旁的妈妈忙道:“这位公子,公主传唤,快快去吧。”
柳暮江艰难地收回门槛外的脚步,僵硬地转身,一步一顿地向家令的方向走去。
他身后的侍墨满面焦急,本能地想要伸手将他拽住,可瞬间碰上了柳暮江拒绝的眼神,又见他微不可察地对自己摇了摇头,侍墨只能硬生生垂下将要抬起的手,在衣袖的遮掩下死死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