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池钺刚回到家不久。
马上到了年关,各种工作消息应接不暇。池钺刚回复完一个海外客户,下一秒蒋序的名字跳出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池钺思绪一滞,还没反应过来蒋序说的是什么意思,先眼疾手快发了个问号过去。
他觉得自己回复晚一秒钟,蒋序都有可能会撤回。
回完之后,他重新看了一眼蒋序发来的那段话,终于想起了对方所说的是哪件事。
其实后来池学良的好父亲好丈夫人设装不下去之后,蒋序也陪着池钺去过医务室,帮池钺买过几次药。
但那时已经是高三,生活和学习都兵荒马乱的一段时间,很多事都被刻意封存,选择性遗忘。蒋序现在所说的应该是自己生日那天,从邵江回来,蒋序第一次带着自己去了医院。
那天是他第一次看见蒋序哭,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红着眼睛,眼泪很安静的往下掉。
池钺垂下眼睫,点开打字框,准备回复对方的消息。
他打了一句“是我生日那天晚上吗?”却没发出去,想了想,又删掉了。
蒋序盯着那个问号,想要撤回消息的手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他清醒了点,心说池钺怎么大晚上不睡觉,回消息还这么快。
本来他想撤回之后装作无事发生,就算第二天池钺看到了询问,他也可以说一句发错了,轻轻揭过今晚自己的冲动与莫名其妙。但此刻池钺那个问号横在当中,和自己记了那么久的两百多元遥相呼应,显得非常尴尬。
蒋序不甚清醒的脑子开始转动,想着自己回复个什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这么小气且记仇。还没想好,微信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池钺直接打过来了。
放大的常春藤头像随着铃声一起出现,蒋序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皱起眉盯着屏幕,有点茫然。
……池钺这是干嘛呢?
大概是他犹豫的时间太久,旁边刚骂道“我诅咒他研究生这辈子毕不了业”的小孙都抽空转头,抽着鼻子提醒了他一声,“蒋律,你手机响了。”
蒋序:“……”我只是醉了,又不是聋了。
眼见马上就要自动挂断,蒋序终于按下了接通键,走出了混乱的包间。
电话那头池钺“喂”了一声,背景太过安静,显得他的声音清晰低沉。
蒋序的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喂。”
他这边背景有点吵,池钺听出来了:“在外面?”
蒋序走远了一点,到安全出口的角落,回答对方:“律所聚餐。”
池钺“嗯”了一声,心里清楚,却还是要问:“你说的陪我去医院,是哪一天?”
蒋序懵了。
他喝了酒,思维运转有些缓慢,一时间都忘了质疑一下池钺是否是真的不记得了,脱口而出道:“2月14,情人节,你生日。”
听着池钺那边轻微的电流声,蒋序刚才的一点委屈故态复萌——我记到现在,你居然还问我是哪一天?
他冷冷道:“那天你从邵江回来,头受伤。我陪你去医院缝针,带你回我家,然后——”
蒋序卡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他们第一次接吻,然后恋爱,然后分开,一直到现在。
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旁边不知道哪个包间的音乐声开得很大,没有人唱歌,只有鼓点声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心跳。
这样的环境里,蒋序听见池钺开口,低声说:“原来欠了这么久。”
蒋序很不争气地眼眶红了,虽然没人看见,他还是不可自抑地抬起左手,轻轻捂住了眼睛。
原来已经这么久。
那边的池钺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声音放得更缓了。
“怎么还你,请你吃饭好不好?”
蒋序尽力把声音里的哽咽压回去,语气生硬,像是在法庭上跟对面刑事辩论似的:“你知不知道90天内未及时偿还本金和利息,就被视为严重信用问题,要上征信黑名单了?”
这就有点借着酒意耍赖撒气了,他不是银行,池钺也不是恶意拖欠责任人。但池钺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顺着蒋序的话往下哄他。
“那怎么办?多请蒋律师吃几次饭,能挽回我的信用问题吗?”
察觉到蒋序可能哭了,他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像是在安抚对方。
“能不能不要把我放进黑名单?”
他的声音顺着听筒穿进蒋序耳朵里,带着一点只有两个人能体会的缱绻。蒋序脸红莫名跟着眼睛一起红了,清清嗓子,含混不清道:“……看悔过态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