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柯出了主?院没?几步, 便迎面遇上了刚从外头回来的周崇阳。
他这弟弟乃继母所出,如今还在书院读书,看这样子, 应当是听说了父亲被打一事匆匆从书院赶回来的。
周崇阳一看见周崇柯就将头给撇到了一边。
两人虽都是嫡子,但他才是父亲放在心尖上的儿子, 凭什么就因?为他晚出生了几年,这世子之?位就被周崇柯给占了去。
周崇阳历来就看他这哥哥不太顺眼,再加上周崇柯十九岁便高中了榜眼,如今已是四品的佥都御史, 珠玉在前, 弄得母亲对他的期望也水涨船高,他一天天光是应付先生的考核, 就已经快要累死了,而这些全?都是拜周崇柯所赐!
真?是显出他了!
周崇阳冷冷地哼了一声, 丝毫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周崇柯对此却是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两人相差了五岁, 从小关系就一般, 再加上有继母挑拨, 周崇阳向来都把他视作是眼中钉, 这关系能好了才?怪。
只是, 今日听到父亲说的那些话, 到底还是在他心底泛起?了一些涟漪。
他沉目打量了周崇阳一眼。
改立世子?
周崇柯嗤笑了一声,父亲对他这弟弟还真?是有够偏爱的。
但……这可如何是好?
他虽然对这世子之?位并不在乎, 但本?就是他的东西,他却也没?有要让与他人的想法。
尤其, 这个人还是周崇阳。
按礼法来说,世袭的爵位本?就该由嫡长子来继承。
只是当今陛下即位时非嫡非长, 是以,无论大家私底下是个什么看法,明面上却是皆对这嫡长二字避而不谈,怕犯了陛下的忌讳。
他爹若是真?请奏改立世子,陛下说不定还真?就会允了。
而他,若是借由嫡长说事,即便保下了这世子之?位也会触怒圣颜。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打消他爹改立世子的想法。
但……
周崇柯眸光微闪,心下暗忖,这事……得早做打算了。
兄弟两人错身而过,谁也不理谁,简直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只是刚错开一步,周崇阳看见跟在周崇柯身后的丫鬟,就立马被吓了一跳。
“这是哪里来的丑八怪!”
此人差不多?半张脸都黑褐色的疤给覆盖了,偏生没?有疤的那半边又白嫩得很,两厢一对比,猛地一瞅,就跟个阴阳脸似的。
这视觉冲击不可谓之?不强烈。
周崇阳只觉自己的眼睛都被玷污了,连带着看周崇柯的眼神也一言难尽了起?来。
“没?想到你如今竟然好这口。”周崇阳的声音戏谑极了。
周崇柯回身看了阿芜一眼,只见其头埋得极低,看那架势,简直恨不得埋到胸口去,双肩内扣瑟缩着,垂在身前的手,更?是无措地抠来抠去。
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周崇柯皱眉,训斥道:“站好,头抬起?来!”
阿芜被训得抖了抖,世子爷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生气?,她?心里忐忑极了,颤颤巍巍将头抬起?,却还是不敢看他。
都怪她?长太丑,给世子爷丢脸了。
世子朝她?撒气?也还是应该的。
阿芜低垂着眸子,惶惶不安地准备迎接世子爷的怒火。
可——
“路边的狗朝你叫,你不赶紧走,站在那里做什么?”
“狗没?长脑子,你也没?长脑子?还埋着头在那等他咬你呢?”
阿芜:“!!!”
她?惊讶地抬起?了眸子,世子爷眉头紧皱,仍旧是一副怒容,骂出来的话也很是毒辣,按理来说,见到主?子这般模样,她?应该害怕的,可……
阿芜抿了抿唇,心底居然还有点小雀跃。
世子爷没?有嫌她?丢人,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她?遇到过许多?对下人动辄打骂的主?子,还是头一回碰见像世子爷这样的人。
不知为何,阿芜的眼眶忽然酸酸的。
她?紧急地眨了眨眼睛,将快要酝酿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谁料余光却看见,那被指桑骂槐的二公子此刻怒目圆瞪,那样子简直快要气?炸了。
“你骂谁是狗?”周崇阳指着周崇柯的手都气?得有些发颤。
周崇柯却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满脸嫌弃:“这你都不知道?”
周崇阳:“你!”
阿芜紧紧地抿着双唇,憋笑的实?是憋得有点辛苦,世子爷是有点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在身上的。
周崇阳被堵得一时竟不知道要回什么,他要是说他不知道,那岂不是就显得他笨,连人骂自己都听不出来,可他若是说自己知道,那岂不是承认了自己是狗?
周崇阳憋得满脸通红,偏生周崇柯却是四两拨千斤,轻松得很。
“走了。”
甚至袖子往后一甩就要带着胜利扬长而去了。
“站住!”周崇阳气?急,三两步上前堵住了他的去路,质问道:“你去哪?”
周崇柯叹了口气?:“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一介白衣,哥哥我呢,还有要务在身,自然是要去都察院上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