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何故如此绝情,难道在父亲眼中,自己的命还没有家族的前程重要吗?今日秦家能到如今地步,全依赖父亲操持,若是父亲倒下,哪儿还有世家秦氏!”
“胡说八道,秦氏屹立几百年,历经前朝与本朝的风雨,只会越来越壮大,不会有陨落之日!父亲可以死,但是秦氏不能亡!”
秦术从懂事起,就被人教导,要担负起秦氏复兴之责。
那时秦氏被乱民屠杀,险些灭族,秦术几十年来战战兢兢,捞钱无数,为的就是重塑秦氏世家之风。
那是他一生的愿望,他不允许愿望破碎,即便是因为他也不行!
秦淑君听了秦术的话,心如刀割,“父亲若真是将家族看的那般重,何故要做下这累累错事,陷入不仁不义的困境!父亲当真是糊涂,糊涂啊!”
秦淑君当初就劝秦术不要太过揽权,沈玉耀不是余太子,她看上去没那么强势,实际上掌控欲极强,没那么好对付。
偏偏秦术不听,非要一意孤行,落得这般田地!
秦术后悔吗?
他从未后悔过,若真说后悔,那也不是因为他当时做了错误的选择,而是因为,他最后败给了沈玉耀。
“你今日离开后,就不要再来了。”
秦术狠心,推开了拽着他哭泣的女儿,然后背过身红了眼眶,低声说道:“你母亲和兄嫂那边,日后需要你多多照顾了,记住,你是秦家最后的希望,你日后若是有孩子,必须让他姓秦!”
“父亲!”
秦淑君听出了秦术话语间的决绝,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做出如此糊涂决定的人会是她一直以来崇拜的父亲。
“事已至此,难道父亲还要一意孤行,非要同殿下较量一番吗?父亲为何不懂知足,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
秦术沉默许久,他又抬头去看那一轮明月,明月西沉,小窗户只能看见半个月亮了。
若人未曾看到过圆月,就不会为残月心痛。
“乖女儿,回家去吧。”
秦术温和的语气,就像是秦淑君小时候在外面贪玩,他着急的寻她不见,累的满头大汗时,再见到女儿。
又急又怒,想要呵斥女儿,又不想让女儿害怕,最后只得无奈的说一句,乖女儿,回家去吧。
秦淑君泪如雨下,无比清楚的知道,她走了就再也见不到秦术了。
这不是一次短暂的分离,这是一次再也无法相见的诀别。
秦淑君撩起裙摆,跪地,叩头。
一叩头,谢过父亲养育之恩。
二叩头,请父亲原谅女儿不孝。
三叩头,拜别父亲。
“嘭!嘭!嘭!”
这三下,秦淑君一下比一下磕的重。
最后一下之后,秦淑君迟迟没有起身,好像她不起来,父女就永远不会分别。
但这不过是秦淑君的一时奢望。
最后她还是起来了,起身的时候站不稳,踉跄两步,深深凝望了秦术背影一眼,将斗篷的帽子翻上来,迈步离开。
等狱卒和女儿的脚步声都消失,秦术颓然一笑,眼泪这才落下。
他何尝不想与家人同在一处,可是他回去,必定会连累家人,不如就此留下,争取给秦淑君一个光明前程。
后半夜,秦术在睡梦中,再未醒来。
秦术于牢中畏罪自杀,坐稳了他身上的罪名,与他狼狈为奸的夏川自然也逃不开,而齐家之前和余太子牵扯在一处,丢了个尚书官位,现在又和秦术的贪污案有关,这次直接被抄家。
于数和陈明自然也逃不开,他们表面上和秦术一派不对付,实际上早与秦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沈玉耀直接将这些个盘踞在庄太宗时期的鼎盛世家,一窝全端了。
即便没有斩尽杀绝,百年内,这些世家如果不出个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再起势。
或许秦淑君能成为那个天纵奇才,力挽狂澜,救一把秦家吧。
秦术的死,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彻底落幕,在举国同哀中,这位庄太宗最信任,同时也是大庄最后一个国相,与妻子江氏一同下葬。
在秦术的死讯传来后,秦淑君的母亲,大江氏上吊自杀,生前感情极好的两人,在黄泉之下相见。
秦淑君与其兄嫂在偌大的秦府中,为父母哀痛。
而天下百姓,则为一堆大贪官的落马欢欣不已,若不是此刻为国丧期间,他们甚至想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又一日早朝,礼部尚书赵勤上奏,定下六月初七为吉日,奏请沈玉耀登基,昭告天下为帝。
沈玉耀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点头应允。
其后新任吏部尚书,原吏部侍郎费有道上奏,请沈玉耀选定新的国相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