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潮湿的雾气瞬间扑面而来,将宋南星卷了进去。
梦魇张开畸形扭曲的四对翅膀,挂着粘稠沥青的羽毛抖动,暗红的眼睛在浓雾之中逡巡,在宋南星的梦境里寻找他最为恐惧的事物编织噩梦。
这是梦魇最为擅长的事情。
只要进入了他的领域,那陷入噩梦轻而易举。而他可以根据喜好翻找出对方最不愿意面对最为恐惧的东西,让对方永远在最恐惧的噩梦之中徘徊沉沦。
最后痛苦万分地死去,成为他的养料。
梦魇兴奋地翻找,但眼中兴奋扭曲的笑容却逐渐凝滞:“怎么这么少?”
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一个人类的梦境竟然如此贫瘠稀少,就好像根本不做梦一样。
人类一生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他们的梦境又多又琐碎,几乎涵盖了他们一生。但宋南星的梦境却干净得仿佛人工清理过一样。
梦魇不死心地又找了找,终于在梦境最深处,找到了一扇生锈的铜门。
那铜门绿锈斑驳,摇摇欲坠,两侧水泥墙壁上有青苔覆盖,看着十分古老。
梦魇收起翅膀落下来,兴奋地看着这扇铁门,手掌已经迫不及待地按了上去。
在人类之中,也有一些特殊的类型,他们可以潜意识控制自己的梦境,将自己最为珍贵最不愿示人的记忆藏起来。
即便是梦魇也不能轻易找到。
这样的人很少,一旦找到他们小心藏在藏起来的记忆,让他们陷入噩梦之中,他们痛苦到极致的扭曲灵魂,就是梦魇最好的养料。
梦魇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见过这样的人了。
他有些贪婪地舔了下唇,带着兴奋的笑推开了铜门——
铜门朝两边展开,老旧的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梦魇收起翅羽信步走进去,看见巨大的石像环绕下,一个孩子背对着他,跌坐在满地血泊之中。
那是个非常稚嫩的人类孩童,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身形瘦弱,肤色惨白,身上甚至发间都有鲜血滴落,仿佛曾在血中沐浴过。
梦魇兴奋之色更浓,看来这是一段十分惨烈痛苦的回忆。
他身后畸形的翅羽猛地展开,灰黑色的沥青从粘连的羽毛上滴落,一步一步走向背对着他的孩童,压抑不住兴奋地说:“抓到你了。”
背对着他的孩童回头,眼瞳漆黑如墨。在他身后浓郁的黑暗里,一双巨大的猩红的眼睛随之浮现,缓缓睁开。
梦魇猝不及防与那双眼睛对上,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慑住,他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惊惧之色,嘴唇颤抖着想要往后退:“不!不!不!!!”
惨烈的叫声响起,梦魇的身躯瞬间爆开变成一团血雾纷纷扬扬洒落。
坐在地上的孩童回过头,他身后布满青绿锈迹的铜门缓慢合上……
*
“呼——”
巨大的三头梦魇乌鸦猛地睁开了眼睛,暗红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惧。
它看着熟悉的巢穴,才确定自己确确实实死里逃生了。
“幸好……”
幸好他一向谨慎,从来不会以本体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虽然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分身损失惨重,但他还有三个头,只要再多吃掉一些人,断掉的头很快会重新长出来。
但在这之前,他得先回去向大祭司汇报这次的发现。
三头乌鸦从巢穴里挣扎着起来,断掉的颈部有沥青一样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但他也顾不上处理伤口,身后六对畸形翅膀像蝙蝠的蝠翼一样支撑起身体外巢穴外走去。
但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触手撕裂了重重的梦境封锁钻了进来。
“找到你了。”沈渡优雅闲适地从梦境裂缝中迈步走进来。
他穿着日常的白色半高领针织衫,黑色西裤衬得双腿修长,笔挺地站在那儿时,像中世纪古老的绅士从画作中走出来。
只是镜片后的双眼冷漠,嘴角勾着诡谲的笑。
在他身后,无数黑色触手铺天盖地之势涌动。
梦魇乌鸦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可他甚至看不透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三个头同时高扬,梦魇乌鸦从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六对畸形的翅膀铺展开,眼神发狠,试图殊死一搏。
沈渡看着他的目光冷漠没有波动。
涌动的触手如同潮水一般争先恐后地淹没了梦魇乌鸦,在对方狰狞肮脏的躯体中翻翻捡捡半晌,沈渡嘴角才有了一丝丝笑容:“总算还有点价值。”
不枉费他找了这么久。
*
宋南星茫然地站在一处昏暗的山洞之中。
山洞四周都是环绕的高大石雕,石雕面目模糊,分辨不清到底雕刻的是什么。不过根据中央的高台推测,宋南星猜测这里应该是一处古老的祭祀场所。
而且很可能是某个邪教的祭祀——以祭祀高台为圆心,数不清的血肉残肢随意散落在地,凝固的鲜血将地面都浸透,呈现一种黑里透红的色泽。
宋南星盯着高台和地上的残肢看久了,心脏开始变得有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