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堂前只见密不透风的雨幕。
放在往常,闷热至极的暑热时分,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按照黎德魁的性格,说不得会沏上一壶明前茶,缠绵的雨雾飘进屋里,打在脸上,凉意阵阵,暑气全消,若是再从书架上拿出一册古籍研读,伴着烟雨朦胧,茶香幽幽,当真是难得的享受。
较之江南临安,又能差的上多少?
只是今天,此时此刻的黎德魁,心情却是异常沉重。
韩烈,这个已经被他心中判以极刑之人,就这般生龙活虎的恰好出现,让他心里暗叫不妙,事情愈发的脱离掌控。
黎德魁冷哼一声,站起身子朝着外面走去,面上不显狼狈,只是稍带着忧虑以及不忿。
眼下州府来人,加上那位刁知县的表现,不是王员外那种蠢物,也该知道是冲着他而来,须得先应付过去再说。
刁珣嘴角的冷笑敛起,站起身子,摆了摆手,示意韩烈先下去,目的已经达成,站在这里有点多余,只是没想到,州府来人时辰如此巧合,反倒显得是他刻意为之。
才到堂前,却见从衙门口撑起数把大伞,冒着暴雨缓行而来。
“光斗兄!”
雨幕中,传来一声爽朗坚定的呼唤。
刁珣微微一愣,光斗......这叫的正是自己,旋即脑子飞速转动,方才将这唤声,对应上记忆中的人来。
没等他喊出来,便见雨幕中挤出一把大伞,待收伞后,却见来人身着一身青色官袍,脸型端正,面色沉稳,眉眼间带着温润的笑意,束起的头发被雨水打湿。
“秋明兄!”
刁珣脱口而出,唤出对方的名字。
来人江公宜,字秋明,乃是与他同科的进士,亦属二甲,只是靠前很多,距离一甲不过咫尺之遥,才名满临安,都说不逊于今科状元,现为吉州录事参军。
黎德魁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极为难看,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两人极为熟悉,好似旧友,如此一来,知州的意思,就显而易见了。
随着身后胥吏鱼贯而入,伞面上的雨水哗啦啦淌在地上,混入排水渠中,江公宜的脸上的神色渐渐收敛起来,尤为肃然。
“江参军,里面请。”
或是刻意,或是真情流露的打招呼之后,刁珣公事公办,请人里面就坐。
江公宜微微颔首,信步而入,还未坐下,即环顾四周,似乎是故意问道:“却不知黎县尉何在?”
“江参军,下官在此。”黎德魁站了出来,这堂中,都是青袍,他黎某人,还能在何处?
依照大宋官制,他们这等八九品的官员,都是青色官袍。
明知故问罢了。
“黎县尉在,那便巧了,我这里有一封公文,要与你。”江公宜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来,没等对方说话,便继续道。
“此番匆匆而至,是知州命我,请黎县尉赴州府任职,黎兄,你我今后,可是同侪了。”
黎德魁接过信函,打开扫了一眼,眯起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州交代了,不得迁延。”江公宜抬头看向外面的暴雨,皱了皱眉:“这雨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这样,你且收拾东西,待雨歇后我们一同出发。”
“我明白了。”黎德魁没有多言,反而转身看向刁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