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孔京召集精干手下,在小屋子里聚会。他问起大家的出身,人人争先发言,渐渐说到动情处,有人小声抽噎来。孔京心想,这些孩子都出身于普通农家,本性都不坏,不是天生想做贼。只是被这艰难的世道逼迫,为讨活路,才上山为寇。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不禁开口,动情地道:“我与大家一样,我的爹爹也是个一世耕田的老农民。”
大伙儿见老大开口了,纷纷闭嘴,望着孔京,而他下面的话,更令众人吃惊。
“我还清楚的记得,每年春分时,我爹就会叫上全家,一起下田去播种。那时是阳春三月,田里真冷啊,积着厚厚的白雪,寒风刺骨,吹得我骨头生疼生疼的。”这么说着,孔京似乎又看见,老父亲弯着腰,驼着背的模样。父亲现在在做什么呢?在他的印象中,老父亲也六十好几了,辛劳了一辈子,落下一身的病,早几年就不能下田了。
准确来说,这是他前世的父亲。他今生的父亲,是个姓秦的武将,在他出生前就战死在马鸣关。作为遗腹子,他从没见过今生的父亲,当然不知道长什么样。
他这些家事,周围的大伙并不知道,也不会有人追究,他说的是前世父亲,还是今生父亲。他们见孔京说得入神,也都听得痴了。
“可是,我的父亲耕了一辈子田,像头牛一样,任劳任怨,却没赚几个钱。到老后,得了一身病,却连看病的钱也拿不出。你们说,这样的世道,公平吗?”孔京继续道,周围人纷纷摇头,有人想到自己的父母,眼圈都红了。
“于是,我经常想,为什么我爹那样的老实人,会落到这个地步呢?想久了,终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说到这,孔京把手一挥,周围的人都望着他的手,眼睛晶亮晶亮的。
“我爹一世贫穷,根子就在这个世道上。你们想啊,农民没有田地,只能租地主的田耕地。而这田租年年递增,再加上各种苛捐杂税,东加西加,农民一年操劳下来,还有多少剩?你们的记忆中,家里耕田的,余粮多吗?”
一听孔京这么问,周围的大伙纷纷摇头。有人还笑道,“余什么粮。我从小到大,不饿肚子就算好了。”还有人笑道,“家里真要有余粮,我还上什么山!”这时,孔京挥挥手,继续道,“农民辛勤劳作得来的粮食,被地主抽走了,而地主又被上一层的官府抽油水,一层抽一层,最后到谁手里,你们知道吗?”
“皇上!”这时,周围有人发言道。孔京接口,继续道,“对,皇上。当今的皇上不干好事,又是大建宫殿,又是大修运河,劳民伤财。只要他在位一天,天下人就没好日子过,所以我要替天行道,打碎这个不公平的世道!”说着,他微微闭眼,周围人都盯着他,不知这个老大又有什么妙想天开的话要说。
孔京停顿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突然睁眼,眼里精光四射。他大声道,“我想了好久,古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替天行道,就要先求个名正言顺!所以我决定成立个会,招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士,作为我们军中骨干。以后要是成了事,富贵更是少不了。几百年前造反的人说过,这叫,苟富贵,勿相忘。”
对,这话写在中学历史教科书里,他还清楚的记得。好像是陈胜吴广造反,推翻秦朝时说的。
周围人一听孔京要招纳骨干,以后富贵多多,自然大感兴趣。这帮人比普通响马忠心,愿意为孔京两肋插刀,于是周围有人接口道,“老大,你这个会叫啥子?”
孔京继续道,“今天,我们在这里掀杆举旗,要让造反的火焰燃遍天下,将这个不公平的世道烧个干干净净!所以,我这个会就叫——”说到这,孔京停顿了一下,等大家把他刚才的话消化了,才继续朗声道,
“天火会!”
“天火?好名字!”周围有人附和道,大伙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这时,孔京继续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因为我们替天行道,是玉皇大帝派孔圣人降到凡间的净世之火!在座的诸位,愿意入我这个会的,举起手来。不愿意的,人各有志,我绝不强求。”
“老大,我愿意!”话音刚落,周围就有人唰地一声举起手来。“我也愿意!”“还有我!”如同回音一般,周围人的手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纷纷举起来。不多时,全场人都举手了,竟然没有一人落下。
孔京冷静地扫视全场,心想,好!如我所料,那就开始下一步了。于是,他继续道,“既然大家都自愿跟我干,我孔京不才,暂任初代会长。在座的诸位,就是初代会员。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报上大名和年纪来。”说着,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摊开纸。
“我,徐三胖,今年十六。”这时,有人嚷道。旁边的阿牛接口道,“我叫陈阿牛,十八了。”孔京听了,工工整整地在纸上记着,徐三胖,年十六。陈阿牛,年十八。他周围的大伙虽然认得几个字,可都没想到自己的大名会出现在纸上,于是都兴奋起来。
古代没有义务教育,文盲率很高,农家出身的人会写自己名字的人也算有文化了。自己的大名记在纸上,更是难得的殊荣。所以,这些人受宠若惊,脸上都绽开喜滋滋的笑容。孔京一边记录,心里暗暗发笑。心想古人真单纯,只是在纸上记下名字,就乐得跟天上掉钱似的。
前世,他代表银行同客户签过不少合同,有的模板合同老长了,几十页上万字。客户看都懒得看,反正模板合同,看不出名堂,看了也白看。最后,客户随便签个名了事。这个差别,真是天地之差。
等到在座的人都报完名,孔京也记了满满一页纸,然后,他举起纸慢慢念了一遍,确定在场人人的名字都在上面。念完,他还问道,“有谁的大名遗漏了吗?”周围无人应答,他点头道,“好,看来诸位的大名,都在上面了,一共三十五人。”说着,他在纸上加了个名字,周围人识字的人,认得他写的是,孔京,年二十一。
“加上鄙人,一共三十六人。今天,我们这天火会,算是成立了!”说着,孔京又挥挥手,众人顺着他的手势,情绪高涨起来。只听他继续道,“今天,在座的三十五人,哦不,三十六人,就是造反的火种,替天行道的火种,将来一定会燃遍全天下,把这个不公正的世道烧个干干净净!给后人留下土地,重建一个崭新的,公正的未来!你们,看到这个未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