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已露尖尖角,容予书信中曾说的初夏临安,第一次有闲情逸致去细细品味……
再过几日,便是往常洛榬前往京城庆贺太皇太后生辰的时日。
去年,洛榬已没有参与,今年是必定要前往庆贺的,并且洛榬言其还有商事需与官家商议。
“陌儿,可愿同我一道去京城?”今日,洛榬听我弹曲后轻声问道。
我放下抚琴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京城”二字,早在一年多前变成了我心中的禁地,是永远不愿再涉足的回忆……
洛榬起身,在我身旁坐下,轻轻拥住我:“都听你的……那你我两月相离,陌儿可会想我?”
面上不禁一热,我低头浅笑。
“待我归来时,便举办‘故人归’可好?”
我心下细细一算,从洛榬前往京城到回到审香阁,大致需要两月多,若是举办“故人归”也是八月底九月初比较适宜。
在我思考时,洛榬见我没有及时答复,拥紧了我,有些抱歉道:“阿年……此事不急,若你想要再多演出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故人归”的举办定是会将我与洛榬的关系传得满城风雨,自此之后我或许不便再登台演艺。
“以后阿年想要再参与演出,自然可以。这‘故人归’的举行只是为了告知众人你不再是审香阁的人,而是,我洛家的人了……”洛榬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郑重道。
听得一阵感动,我点了点头道:“好,那便先定于秋分之时吧。”
“好。”洛榬轻抚着我的发。
“往后只为容予一人单独献艺,是初年之幸。”
“傻瓜,不是单独献艺,是琴瑟和鸣。”
洛榬将我头靠于他肩上,深深舒了一口气:“若不是有要事需与官家商议,我定会留下好好陪着阿年。”
“还是正事要紧,你我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我宽慰道。
轻声笑意,洛榬环过我肩的左手一下下拍着我,口中喃喃重复道:“你我长久时……”
不日,洛榬带着伯仲叔一班人离去了。
离别时,我将绣好的手绢送予洛榬。没想到来审香阁一载竟然绣功大涨。
一方手帕上绣的是初次与洛榬相遇,在来杭之时的路上,那日清晨,他一人立于花间,向远方默默望去,微风徐徐,他衣袂蹁跹,却是一动不动,茕茕独立……
彼时我也无心细想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却记住那个落寞孤寂的侧影……
现下想来,那时的洛榬,所思所想,所累所痛皆是一车之隔的初年……
上天真是给我们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洛榬拿到手帕时轻轻摇头回忆往事般念道。
“陌儿,等我回来,已明心意,不负相思。”
“好,一路顺遂,等你回来。”
洛榬还让沁兰留下照看审香阁,同时也同我一道筹备‘故人归’的事宜。
我也开始仔细思考这属于我的演出应当有些什么内容。
我定要精心设计每个环节用心筹备每个节目,重点曲目自然是《故人归》、《这一世》、《那一世》以及《出水莲》。
——
洛榬离开的第十三天,是此月的月圆之时。
我正在床沿细细翻看斟酌‘故人归’的初定曲目与流程安排,窗外忽地闪过一道人影!
一抬眼,顾临疏一袭黑衣已出现在窗户旁。
“蠢女人,我来看看你是否尚在人间。”顾临疏揶揄道。
“有劳顾教主担心,我一切都好。”
不知哪句话惹得顾临疏不悦,他皱眉厉目狠狠向我走来:“上次同你说的考虑如何了?”
“……”我一时无语,我与他都无法完全确认洛榬真实身份,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去信任,这如何同顾临疏说清。
“哼。”顾临疏偏头冷笑,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苏槿年,有时候我真的想把你打晕塞进麻袋里带走!”
我愣愣望着顾临疏,感觉他有时候真的说啥做啥。
顾临疏跨步至我身前,捏起我的下巴厉声道:“‘故人归’举办所为何?你要嫁给他?!”
我偏头挣脱顾临疏对我下巴的挟制,低眸说:“是,我信他。”
顾临疏面露震惊,怒不可遏,直起身忽地一拳打在床杠上,床榻猛地晃动了一下。
我被吓了一跳,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顾临疏如此失控。
顾临疏闭目重重呼吸,似在极力克制怒意……
良久,顾临疏大大叹息一声,靠近我,难掩失意却如想做最后一次争取般说:“你所倾心之人或许根本不是你所看到的样子。就算爱到盲目也不至于再次命都不要!”
“我相信他。”我知顾临疏是为了我好,我亦平静了心绪,耐心对他道:“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苏槿年了,我只想随心而活!不要再提起过去的事好么……苏槿年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