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清水从空中滴落,砸在了泠林的脑袋上,溅出一点水花。
他脸贴着搜凉的地板,一个激灵地睁开双目,就像刚睡醒一样站起来。浑身上下都感觉累怏怏的,好像自己干了什么特别累的事似的。脖子和肩膀传来阵阵酸痛,他屈臂揉了揉,舒展舒展身体。
这里是哪?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潮湿的空气能闻到一股泥土伴着草香的味道。右手的四个指尖相聚抵在拇指下,然后像弓弦似地弹开,在掌心生成一团用于照明的火焰。视野能见度好了不少。
这里貌似是某个废弃的地下通道,宽约三米、高约四米,身后的地方被倒塌的建筑与碎石块完全压住。除了往前走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火光照亮范围内的地面边缘,一束散开的银色发丝突兀的出现在那。银白色头发的人,泠林只见过一个。
他大步上前去查看,轻轻拨开遮住面庞的头发,精美绝伦的侧脸毫不意外的出现在这。
发生什么了?
泠林把火焰扔在中央固定,将火焰扩大成能提供温暖的篝火。他双手抱起臻缘空,去到篝火对着的干燥墙边坐下,一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防止头部倾斜而扭伤脖子,一边确认她的心跳、呼吸、体温、脉搏······
得出结论,大概是昏过去了。
呼,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呼吸传来淡淡而悠郁的清香,很特殊的味道。
他正打算将臻缘空唤醒,视线忽然被下方的“白色物体”吸引住了。原来是臻缘空的装束与自己印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别——上半身的白色衬衫有好几处明显的破口,甚至可以透过口子看到臻缘空的皮肤。视线不自觉地渐渐往中间靠,臻缘空胸前也有破开的口子,能看见······咦?
啊啊啊啊!
泠林先是愣住后急忙扭开视线,涨红起了脸,不由深抽了一口气。那个部位可不是男人随随便便能看的东西!里面还穿有一层白色的衣服,但不敢确定是不是女生的贴身衣物。
他把外套脱下,盖在臻缘空身上。闭上眼把脑子放空,拼命地将刚才的画面挤出去。
······
······
······
嗯······刚才的画面在脑海里渐渐淡化,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了。很好,完全的忘掉了。
泠林自以为是的想,但心里仿佛有一只名为“原始野性”的恶魔化作一个声音在问自己——总体印象如何?
总体印象就是,非常紧实!
不对不对!不能再想下去了!
泠林又甩了甩头,反思自己这么想实在是太失礼了。
视线再偏移到下半身,她穿着黑色短裤与靴子,大面积的暴露出黑色裤袜包裹的双腿,裤袜上也破了好几道口,在火光的照映下依旧无暇地勾勒出腿部优雅匀称的曲线。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更像是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天使啊!
泠林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连自己咽了口水这个动作都没有在意。自己好歹也是一个男人了,再看下去多少难把持住。
还是先把她叫醒吧。
“嗯?你在看什么?”
咦?
轻柔清美的声音突如其来,泠林的心脏像是被捉住了一般,呼吸、心跳有一瞬间的凝固。
臻缘空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难道她看见了刚才自己失礼的样子了?
臻缘空此时仰头盯着泠林,渴求他的回答。泠林不敢与她对视,目光只是毫无意义的瞟视周围。
“呀,那个······没什么。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你撇过头去的那会儿。”
“这样啊。”
还好还好,她没看见。
臻缘空用右手臂,手掌朝向自己一侧的方向,做出微微推开泠林的动作,凭借着自身强劲的腹力挺直身板。
在泠林看不到的背后,臻缘空微微垂头,将手紧握在胸前,娥眉紧蹙。虽然看得出父亲很信任泠林,但自己心中仍存芥蒂,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泠林眼前像是晃过一段携着清香的银白色绸带,连带着怀里的余温消散。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产生了一丝失落感,大概是那种被人利用完后抛弃的感觉,哪怕现实里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臻缘空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后,转过身背靠着墙壁坐着,目光看向那团晃动的火焰。两人的距离大概有一只胳膊这么长。
现在尴尬的气氛,泠林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内心胆怯又憋了回去。挣扎再三,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这里是哪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
臻缘空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这让泠林开始不断地翻腾脑子,想想是不是问话的句式不对,还是说语气不诚恳,有点像强迫对方必须回答那样?心里快扭成一团麻了。
事实上,臻缘空刚才只是发呆愣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后才发觉泠林刚才好像问了自己问题,问题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好慌慌张张地向他道歉,让他再重复一遍。
此时的臻缘空也明白,自己并不是真正地讨厌所有男性,只想保持在合适的距离进行交流,这样就够了。
泠林得知真相后,内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听着臻缘空简明地陈述自己记忆里空白的片段。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醒来脖子和肩膀酸痛的不得了。”
这里臻缘空像是刻意在回避泠林的目光,转过泠林看不到的方向露出逃避的神情,仿佛在说“不会是因为我造成的吧”。当时自己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想到的办法,便是固定住泠林的肩膀并以此为支撑点拆除装置,所以采用了“骑在泠林身上”的手段。
可能是因为自己太用力,还是说自己太重了?
说到自身重量,臻缘空给人的感觉看上去十分苗条,完全没有像莫德雷恩那般粗胳膊粗腿,身段保持着少女应有的样子。唯独胸部,虽然没有说大得有多么夸张,但要是没有束胸衣的约束,自己随便动动,就能晃出了不得的弧度。想必在体重方面上的占比相当足吧。
“你还挺厉害的。”
受到臻缘空真诚地称赞,泠林胸口一热,不断压制住内心澎湃的兴奋情绪,试图平息这股躁动。
他故用冷静的语气说道:“你指哪方面?”
臻缘空面对着泠林,嘴角微微翘起,眼里闪出十分自信的目光。接下来的话,更是直接表明所指之意。
“同龄人里,还没碰见比我强的人。你是第一个。”
从眼神之间的对冲中,泠林敢肯定,臻缘空眼神里的这份自信绝对不是狂妄的自负,而是她拥有足够相信自己的理由。想象起能够与臻缘空酣畅淋漓地比试一番,泠林内心的兴奋升级到了另一个层次,随口脱出脑海里想的话。
“那可真是荣幸,有机会一定找你好好切磋一番。”
“当然。”
火光照映在两人之间的墙壁上,他们转头呆呆地盯着那堆在原地摇晃的火焰,四周开始变得安安静静的。少年与少女,各有各的思绪。
记忆之间的关联性,让泠林记起臻缘空失控的样子。那估计是目前自己和她唯一一次交手吧?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血红色的眼球,发光的金色瞳孔,宛如芥视所有生灵的姿态,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令人后脊发凉。
这种状态貌似和臻缘空口中描述自己失控时的状态具有一定相似性,但不敢保证两者是否具有关联。
“你也有失控的时候。”
“嗯,我知道。”少女再次低垂下她细长的睫毛,接着露出有些迷茫的神情。
原生家庭?
这么说来她和自己一样,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泠林惊异地深呼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们的命运竟相似到如同镜像一般。但看到臻缘空为自己随口一提的话语而感到困惑,自己心里也敲响了警钟,接着开始生硬地转移到其他话题。
“你知道你失控时是什么样子吗?”
“嗯?什么样子?”
“整个眼球都是血红色的,眼瞳变成了发亮的金色,头发由白色变为黑色,面无表情,脸色就像死人一样惨白。”泠林很尽力地表述印象里的那个恐怖面容,虽然依旧很美,但是可完全令人欣赏不来。本以为自己描述的足够的细致了,细致到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不想听完后的臻缘空却在旁边窃笑。
“你讲故事的水平一定很糟糕吧。”
泠林红起了脸,仿佛脸上就写着“被说中了”的字样。以前的自己算是勤奋好学的那一批人了,脑子里全是在回忆母亲今天教的医术、父亲昨天教的武艺,对那些所谓的童话故事完全没有吸引力。
“······也许吧。”
“起码讲得很精简。”
“这句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血色眼睛和发亮的金色瞳孔吗?这么想象自己的话,还真有点吓人呢。”
“何止吓人,还很折腾人。那我失控时是什么样子的?”泠林反问起臻缘空,试图找点颜面。
“头发变成像火焰一般飘扬的金发,整个人看上去是一种很激昂的状态。”
好吧,甘拜下风。泠林是这么承认的。
“你也蛮折腾人的。”
“那我们也算是各有千秋了。”
······
两人畅谈了一番后,聚焦点总算是落到了现状身上。臻缘空准备起身,在附近寻找不知掉在了哪一处的通讯器,屁股刚离开地面,作为支撑的右脚传来刺激性疼痛,发出一声呻吟后失去平衡,整个身体朝着泠林的方向落去。
泠林此时也正准备起身,突然一道黑色的背影朝着自己袭来,连躲开或者接住这个人的机会都没有,一下砸在自己的大腿上,让自己又坐了回去。
臻缘空的脑袋并没有传来撞到地面的疼痛感,反倒是软而结实的感觉。此时的她慢慢睁开眼,天花板成了泠林的样子。
“欢迎回来,臻缘空小姐。”
“呃······”臻缘空把头转向火堆的一侧,表情羞涩又带点痛苦。痛苦的含义有两层,一层是身体感受的,一层是精神上挨男生这么近,还是会让自己感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