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林菀进门,你花了二十斤白面粮票,所以我现在给你二十斤白面粮票,再给你五张大团结,算是报答这五年你对小菀的照顾。”
“从今以后,我们家小菀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虽然在公社当兽医,但身份却是农民,不管是思想觉悟,还是眼光眼界,你俩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小菀跟着你只会影响她进步。”
“所以,尽早放手,对你,对小菀都好!”
“如果你是个爷们,你就应该让小菀去追求幸福,而不是在这里陪着你吃糠咽菜。”
“陈江河,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女人声音越发的不耐烦了,话音落下的瞬间,屋里气氛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就连那咔吧咔吧令人烦躁的嗑瓜子声都消失了。
陈江河就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坐在炕上,怔怔看着白泥墙上伟人画像,以及早起才贴上的新春联。
“改革兴百业神州奋起,开放通五洲中华飞腾。”
“横批,蒸蒸日上!”
“呵呵……多么讽刺!”
他紧紧握着拳,额上满是鼓起的青筋,除了百思不解,更多的却是痛心。
明明早起还好好的。
他跟老婆林菀一起收拾屋子,一起贴上春联,然后准备去大哥家一起包饺子守岁,迎接崭新而又伟大的一九八零年。
身为穿越者,他等这一年等的望眼欲穿。
这一年伟大的掌舵者南巡,改革开放的号角全面吹响。
那种小心翼翼过日子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为此,他还特意写了这幅春联挂上,寓意着美好的生活蒸蒸日上,他的小家也会借助这股东风万里腾飞。
他甚至都想好了,吃完守岁饺子,就向老婆摊牌,过完年就让她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虽然现在的日子也不差,他是寨子公社的兽医,偶尔也给人看病,挣的比一般社员多,老婆也不用像别人那样为了肚子累死累活挣工分。
可距离真正的好日子差太远了。
以后呢,自己赚钱养家,她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
结果,两口子才要出门,老婆娘家人突然登门了。
老婆林菀是下乡知青,因为家庭成分不好,父母在动荡中被打倒,下放到了离他们寨子公社两百多里外的远山农场。
这些年因为交通不方便,以及政策原因,去哪儿都得批条子,两边来往的并不多。
可他却没少为老岳父的事操心,为了能让岳父岳母早早脱离苦海,一家人整整齐齐,他甚至冒险动用了一些关系。
别看今天来的不是岳父岳母,只是她老姨秦丽雯和表弟张猛,表妹张雨,陈江河依旧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招待。
特意通知大哥去镇食品站多称几斤肉,然后又下了趟地道,摘了一些偷偷培育,还未长够个头的鸡腿菇。
结果,他忙前忙后准备盛情款待实受亲戚,人家几个人出去一趟,就把他老婆的心给拐走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人耍了还在给人数钱。
陈江河微微侧脸,看向了站在柜子旁一言不发的林菀。
此刻的她早已经换下了出去时穿的碎花棉袄。
驼色的呢子大衣披在身上,将那身段显得修长婀娜,留了五年的羊角辫也剪掉了,变成了当下最流行的露额大卷。
圆润白皙的鹅蛋脸,在那火红的羊毛围巾衬托下显得娇艳清冷,令他仿佛想起了五年前第一次见面。
可那时髦的打扮,又是如此的陌生。
结婚五年,她也不过二十四岁,正是女人一生最好的年纪。
似乎感受到了那道炽热的目光,林菀的头更低了。
她不清楚,如何面对这个和自己相濡以沫,共同走过五年坚苦岁月的男人。
更不清楚,那句绝情的话应该怎么说出口,才不至于伤透他的心。
见她一句话不说,陈江河的心沉落谷底。
三年前恢复高考,知青返乡是大势所趋,对于那些吃够了苦头的城里娃而言,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哪怕不少人已经在当地组建了家庭,可为了返回城里生活,有些人甚至不惜抛妻弃子也要离开。
诚然,也有些人不愿意抛弃妻儿,可政策在那摆着,要么离婚返乡,要么继续留在当地支援建设。
二选一。
有人抵挡不住回城的诱惑,自然也有人忘不了坚苦岁月中磨砺出来的感情。
可她当时能走,为何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