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在黄忠花白的须发上,熠熠生辉。
发觉了刘备的身影,黄忠本能式地要站起来行礼,可却又被刘备按住,规规矩矩地在席上躺好。
“汉升,烦请安歇,备知道,汝只是累了,稍微休息休息,汝便又是战场上那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是啊……休息休息……”
黄忠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他倒也说不上什么痛苦,只是感觉自己到了年纪。
原本,黄忠也担心季汉后继无人,心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想着什么时候再一次提刀上马,为大汉开疆拓土。
可到了荆州,眼看着这些后继之辈如过江之鲫,黄忠心理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
若是他身体健康,心理良好之后,指不定再活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毕竟他现在也才七十几岁。
来敏能活九十几,凭啥黄忠不能?
可是,身为沙场征战的老将,黄忠身上的暗伤是少不了的。
再加上黄忠确实有感风寒。
这倒不是什么传染病,之前黄忠表现得生龙活虎的,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他有病。
可实际上,黄忠吐痰还带血丝……
“大王,真可惜啊……臣,不能再为大王开疆拓土了……”
黄忠的语气难免有些虚浮,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若不是在场众人都是耳聪目明,还真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向宠见状,也赶忙去给刘备准备了一张胡床,让刘备坐下跟黄忠慢慢聊。
说到底,哪有臣子躺在床上,而君主却只能在一旁站着的道理?
刘备不在乎,那是因为他是刘备,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必须得照顾得体面些。
“汉升莫要多想,以汉升之能,即便坐镇中军,只射三箭,亦可震慑敌军,轻取贼首。待大汉三兴,备还要随汉升一同颐养天年,汉升可切莫说那些丧气话。”
“大汉三兴,大汉三兴啊……”
黄忠真就没有说什么丧气话,他看着天花板,目光好似透过屋顶,看向了天空,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若论身份,黄忠当年也算是大族出身,横行乡里,打遍整个荆州,无论是射箭亦或是马上功夫,没有一个人能与黄忠相提并论。
那个时候的刘表刚入荆州,还是大有可为,知道黄忠的威名,立刻便派人请来,加以重用。
那个时候的黄忠年纪不小,刘表好人做到底,顺便帮他了个远房侄女当对象,两个人又有了一层亲戚关系。
有了这一层关系,人在中年,黄忠就被刘表封为中郎将。
中郎将可不算是小官,遥想当年,周瑜赤壁之战时,也不过是个中郎将。
那个时候的黄忠,当真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论事业,他已经成了中郎将,多建功勋,未来未尝不能封妻荫子,得个重号。
论感情,他的妻子是刘表的侄女,哪怕关系有点远了,也算是沾亲带故。
他们还有个孩子,名为黄叙,生的虎头虎脑的,看着就像是黄忠小时候,黄忠看着就喜欢。
虽说从小身体不好,但黄忠可以带他练武强身健体,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如自己一般的虎将。
之后……
之后的事,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
黄忠的儿子大病难愈,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黄忠的妻子为了治疗儿子也积劳成疾,更是承受不住失去爱子的打击,再加上他们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新的产出……
在当时,没有生育便是最大的罪过。
失去了黄叙,那便只剩下罪。
刘氏便这样去世了……留下黄忠一个人。
刘表早就失去了锐气,整日在荆州吟诗奏乐,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席。
被刘备轻而易举摆平的荆南四郡,刘表坐拥全盛荆州的民力,以及宣称,却被张羡叛乱拖延了大半光景。
虽说,黄忠也是在张羡的叛乱中得了功勋,可是这功勋却不能代表什么。
黄忠之后还是给刘表的从子做了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