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院落里本身有萧瑟的干燥,不过府上下人们都知道老王爷的习惯,所以将后院儿里那些能在霜寒里俏生生活着的花儿都打理得极好,再加上晨雾散去不久,空气里还有股子湿气没来得及上天,所以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反而透出了秋天没来得及离开的静谧。
面对王爷的絮叨,张辰觉得自己还是该说些什么,虽然他实在恨不擅长安慰,而且从逻辑上讲,安慰这件事也对事情本身有什么实际性的帮助,但张辰最近已经明白了另一件事,当一个人对你还不错的时候,当他遇到难处而你本身暂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的时候,安慰这件事往往只是为了让对面了解到一个信息:我在仔细听你说话。
张辰低头想了想措辞,顺脚将那个已经死在昨夜的虫子埋了起来,这毕竟只是顺脚的事情,就好像他现在开口说几句话一样,“您也不必如此焦虑,就好像长安城里许多百姓说的,直到现在人们仍旧称璇儿是福将,既然是福将,那就一定是个有福之人,她当初面对绝境都没有出事,现在就更不会有事,我想,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老王爷闻言神情果然好看了许多,就好像被一整个冬天冰封了的河面,春风面前稍稍变得生动起来,“好。”
至此,张辰的安慰已经结束,他也确实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老王爷此时却接着道:“其实你现在应该也知道,当初王府招赘是为了冲喜,所以,其实说起来,你才是我们一开始希望的那个福将,而且一开始我也没有想过要招一个如何如何厉害的人物,这么说起来,其实对你反而不太公平。”
张辰笑着道:“这方面王爷倒不必挂怀,于我而言,乐得清静。”
老王爷摇头道:“你能创建儒道,便有济世之才,我说过这是王府欠你的,就该找个机会补偿你。如今你在书院也算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等过两日,我会安排你进翰林院编撰唐国正史典籍,想听听你的意思。”
张辰没有立刻回应,略微想了想,不知怎地想起某位被锁在皇城的贵妃,他知道翰林院也在皇城之内,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华玉池看一看,“全凭王爷做主。”
二人至此结束了谈话。
老王爷前脚刚走,朱重三后脚找到张辰,用长安的话说这位连襟站在这儿就没来由一股吊儿郎当的气质,“怎么样,前厅那些人是不是很无聊?”
张辰其实觉得还好,但他现在又学会了一招,所以是这么回应的,“你说得对。”
朱重三瞧着他,叹息道:“‘方才别人瞧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和安史山碰面儿的那个时候,真就赶巧了,说真的,话本里都写不出来的针锋相对,你不知道,当初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好说话的,心想像你这样儿可不行,以后得吃亏,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你还真有和安史山明面儿上对着干的胆气。”
听他说起第一印象,张辰也不由想起两个人在玄武大街和护城河春衫薄的场面,暗道我一开始也以为你是虎啸山林,有透出野史话本的霸气,谁能想到熟了以后原来是披了虎皮的狍子,只是瞧着跳来跳去还挺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