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单手托着鹿首,黑色的莹蕴源源不断的从鹿蹈的脖子向下流出,犹如水银泄地。
郑糊看着仓没有丝毫表情的眸子,心底一阵恐惧。
点化了自己手臂的仓,与先前和郑糊做约定的仓,判若两猴。
郑糊紧紧的盯着仓的双眼,缓缓开口:“看起来你已经不需要与我的交易了。”
仓承诺为郑糊修复笔录,条件是郑糊与同伴协助自己阻止鹿蹈接近圣门。
世事无常,哪成想鹿蹈寻到此处,直接命丧仓的剑下。
仓斜视郑糊,没有说话,随手将鹿首扔在身后。
它绕洞窟一周,挨个确认着族人们的生死。
鹿蹈下手太重,有些猴子已胸腹塌陷,气息全无。
仓步伐沉重,不管族人们是死是活,依次将它们抱至篝火堆旁。
死去的猴子平躺在左侧,活着的猴子瘫坐在右侧。
郑糊看在眼里,摸了摸腹部还在抽痛的伤口,也一瘸一拐的上前帮忙。
仓将不停咳嗽的英抱在怀中,缓缓放在篝火右侧,随后将没有声息的大毛揽在怀中,坐在篝火左侧。
去除郑糊与仓,此地原本有猴三十七,狗头蛇身宠物大毛。
此时死去族人一十九,死亡已过半。
看着对侧高高垒起的尸体,群猴缄默流泪。
英缓缓的将头埋低,将面容隐藏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它从没有像这么一刻讨厌着没有力量的自己。
仓拍了拍身旁身侧的空地,示意郑糊坐下。
郑糊与仓并肩而坐。
仓随后缓慢的扫视一圈,将每一个族人都深深的印在眼中,刻在脑海中。
它将争先剑放在一旁,手中轻轻抚摸着大毛的狗头,转头轻轻道:“郑糊,是我食言了才对。”
“什么意思?”郑糊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仓用什么来交换到了击杀鹿蹈的力量。
但想来代价不菲,不然仓早就掀牌解决对方了。
仓扯了扯嘴角,笑道:“你已经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在和鹿蹈的战斗中与我并肩作战。而我,如今这副身体,恐怕不能履行我的承诺了。”
郑糊张了张嘴,看着面前全身白毛的“黑猴”,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言打破这份沉重。
仓没有过分悲伤,它看了看怀中安静的如同睡着了的大毛,释怀的笑了笑:“有生便应有死。在老师消失后,我曾也想过离开过这个世界,以死亡的方式。”
“可老师说过啊,死并非是需要急于求成的事,努力的活着更为彰显勇气。”
郑糊缓声道:“你还有什么愿望么?”
在郑糊的人生轨迹里,他一直饰演着一个薄情的角色。
不参加班级活动,与寝室同学只是点头之交,没有朋友与至交,工作后也与同事严格的保持着距离。
他在城市中隐居,过着精神上离群索居的生活。
但只有郑糊自己知道,他非但没有情感贫瘠,反而感情丰富。
只因过往的经历给他教导,离别太过伤人,故而与他人保持距离。
毕竟没有相逢,何谈离别?
郑糊摸了摸怀中的笔录,又看了看面前衰老的仓,内心五味杂陈。
音尾与仓,两者与他相识时间不长,但因为心灾奇遇,它们突兀的闯进自己的生命里,又因为鹿蹈的原因离开了自己。
他感激音尾在苦痛之环内的救命之恩。
他敬佩仓在漫长的生命中坚定的履行着与老师的约定。
此刻别离在即,郑糊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难过激荡。
仓活了太久,只一眼便看穿了郑糊伪装的平静。
它伸手,揉了揉郑糊的头发:“千古艰难惟一死,可要我说,离别才是杀人快刀。”
“郑糊,不必为我伤心。”仓呵呵笑着:“我这一生都在践行着我所笃定的事情,故而我没有愿望与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