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安西军在找活路啊,这也是二人一早商量好的,怎么居然能为了他自己的上位,就拿这事来放暗箭呢。
高仙芝气的发狂。
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设好了陷阱引自己往里掉吧。
此念一起,当下便再无犹豫。
杀,立决。
至此,封常清是留不得了。
若封常清只是对他忘恩负义,他可以不计较,大不了不再共事就行了,但若是封常清是此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灭小国立大威原是他出的策,以人头博前途,谋算的都是一石二鸟之利的人,就万万不能让他活着了。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原本他也存疑,但这份密信来自朝中那位大人物,而这大人物与他并无任何利益冲突,只单纯的路见不平,如此便十分可信。
此时,高仙芝缓步近前,直到看见牢房内倚墙安睡的封常清,还是不禁泪目。
这个虽是下属,却如同兄弟,比他还要大上好几岁的同袍,此刻脱了一身的铠甲,老态尽现,华发早生,佝偻驼背。他们相识时彼此各展抱负的壮年,现下都已步入了不惑。他不由得叹息出声。
那边看似熟睡的封常清跟着叹了口气:“岁月催人老啊!”
他们还是一样的心有灵犀。
高仙芝狠了狠心:“封二,我来送你,你是想有酒有肉,还是过继个子嗣,我都会为你办妥。”
封常清坐起身,转向高仙芝:“身前不想身后事,有酒有肉,便是好日子。”
这心思,高仙芝自是早已料到,便朝身后摆了摆手,自有人捧着食盒、酒坛上前。
酒肉摆齐,二人就对坐在牢房里,借着暮色余辉豪饮,也没话,就是你提一杯我碰一杯,干喝。
酒,终究是喝干了。
高仙芝摇了摇空酒壶,准备再寻一壶。
封常清摇摇头:“就喝到这吧!”
高仙芝顿了顿,随即还是微一示意。
牢头得令,便下去准备送封常清上路的家伙什了。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浓浓的戏腔:“你且说,这二位英雄,谋士有胆略,主将能任贤,真真是一对大唐双壁!”
高仙芝眉头微皱,大唐双壁,这两日,听的好像多了,这是……
封常清不以为意:“这唱的什么啊!瞎唱!”随即看了眼高仙芝:“主上,别耽误了功夫,才刚回来又病了一场,帐中堆积的军务还多着呢!”
高仙芝看向封常清:“近几日,家中小娃也唱得此戏,来此的路上也多听人唱起,这不是瞎唱,百姓口中从没有瞎曲烂调。这是百姓的心声,也是对我的劝谏,若非此曲,我昨日便杀了你。“
高仙芝说到此中,便止了后语,只看向封常清。
封常清立时明白,当下便有些委屈:“主上,这不是我编的,真不是,我在牢里多日了,我哪有这个本事。“
高仙芝眼中有了令人生畏的寒意:“是不是你编的,我根本不在意,因为,唱戏若能阻杀,这世上便没有战争了。封二,明白告诉你,我今日杀你,不是为郑德诠。”
封常清立时便愣住了,除了郑德诠,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啊。
“为你密报石国一事。”高仙芝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否则真想自己亲自动手。
“密报石国?”封常清面上忽明忽暗,心下百转,却是不得要领。
“我知你想往上爬,可既在安西,总有我在上面镇着,你坐到头,也就是个副都护,所以便想将我掀翻在地。这势,我看的明白。可你万万不该,污了安西军的名誉。”高仙芝面上恨意一览无余。
封常清却是一脸诧异:“密报?屠灭石国那事,属下确实颇有微词,当初我献策灭小国,立大威,要灭的是不听教训、一意叛向吐蕃的小国,而不是石国这样仅仅只是左右逢源可以争取的小国,所以我将石国的覆灭以及昭武九姓的事和战后劫掠的情况如实写在了战报上,放在了您帐内的桌上,怎么能说我是密报呢?”
高仙芝眉头紧皱:“那份战报我看了,但是,却不是送到京里的那份,真正送到京里,送到圣前的由你亲笔的战报,可并非如此。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吗?”
高仙芝对封常清,从最初的不舍,到恨,到此刻的不屑。
若他老老实实认了,就说是为了名利、为了上位,害了自己这个上司一回,他高仙芝倒敬他是条汉子,可现在,还在玩虚虚实实的障眼法。
“来人,上弓弦。“高仙芝发了狠。
这种死法,要多耻辱有多耻辱。还不如几十军棍来的干脆。
封常清觉得又冤又惊,“你可以勒死我,怎么个死法都行,可是,我真的没干那事。“
高仙芝没再说话。
两个执刑人抬着一张巨弓走上前,另有两人将封常清牢牢按住,而后,执弓人将封常清的脖子套到了弓弦上。
高仙芝背对着封常清猛地挥了一下手。
封常清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执行人开始转动弓箭……
“且慢,石国密报绝非封二所为。”李泌及时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