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咸知,王京出手,未尝以敌之强弱而稍存姑息,前番仅一击耳,然其烈度,足以重伤二转祭灵境之雄,虽如是,仍为陆川所挡。
此等本事,实非凡响。
青衫男子辈目中因斯结果微敛,睹陆川泰然之貌,始解其何故对彼等毫不容情,盖由陆川真战之力,已凌驾彼等矣。
“洪荒疆场,英豪毕集,过矜骄者,终遇劲敌。”
陆川睨王京色微愠,声调恬淡,旋踵而行,直趋玉柱阴阳死迴丹,手一探,径取丹丸,彼死迴障,小鹫似已有破之方略!
陆川之身影,于众目昭彰下,忽焉疾掠而出,盖因前与王京争斗,其势雄浑,一时无人敢撄其锋,举座之目光,咸集于王京。
王京此刻,笑靥顿敛,双瞳隐现血赤,面容微变,狰狞可怖。
“真愚者无药可救!汝实过高估己之能!”
冰冷彻骨之音,自王京口中缓缓逸出,其间弥漫着难以掩饰之杀气。
闻此声,丹室内诸人俱感心悸,王京似有失控行状。
“未料周兴星些许青眼,汝便妄自尊大,今日吾欲见,汝究竟能硬至何方!”
王京厉声方落,身形已瞬息而动,汹涌玄力绕体翻滚,强横之威压席卷四野,众人呼吸为之一窒。
王京屹立虚空,一拳挥出,凌厉拳风裹挟凛冽杀机,径直轰向企图夺取阴阳死迴丹之陆川。
感知身后突袭之劲风,陆川神色一紧,正欲转身应战,一雄壮身影猝然显现其背,乃阳儿也。
“兄长,此人,吾自当之!”
阳儿握墨铁之棍,震颤威猛,鳞甲烁烁,寒芒森然。俄顷之间,疾风怒击,与彼凌厉玄气相搏,声如雷鸣。
交接之处,沉音轰响,狂飙卷过,触阳儿之躯,忽有黑光乍现,护体而解。
睹阳儿奋勇当前,陆川愕然,继而首肯。
阳儿虽一转祭灵境,然今怀帝阳狻猊之血脉,肉身之坚,逾陆川甚矣。
纵王京欲制之,亦非易举。
“冥顽愚昧之辈,竟敢与吾争锋!?”
王京观阳儿应战,怒极反笑。
陆川之名,早有所闻,故对其能承首击,并不讶异。
然王京心忖,阳儿不过陆川麾下一卒,何足与之争雄!
阳儿神色漠然,目不转睛望王京,体表黑气萦绕,隐隐有狮吼之声,随肌肉跃动,回荡其间。
丹室诸人,亦因斯景略惊,彼等皆闻陆川之名,然未识此立其后者,斯体魄雄伟若巨者究何许人也。
观其仅一转祭灵境,岂亦具陆川诸般神通!?
“愚辈速退散!”
此时王京,已无先前之矜持,面容狰狞,凶煞之气令人心悸。
寻常之人,恐已被其凶威震慑,惜乎,今其对手拥人之躯,心却更甚其凶!
王京狰狞前扑,阳儿未退分毫,黑色能量汹涌,裹铁棍于手,集全身之力,径直朝王京重击而去。
身为妖兽,阳儿力大无穷,全力施为,破空之声尖锐刺耳,王京眸光微缩,澎湃玄力喷薄,身震金光闪耀,周身凝成坚实金甲。
铁棍狠击金甲,金铁交鸣,涟漪四散,终未碎裂。
“力犹可也,然不足以裂吾祭灵铠甲!“
金辉汹涌,王京面目狰狞,一拳透光幕而入,拳上集力,幻化为兽首之状,挟雷霆之势,直击阳儿胸膛。
阳儿身覆黑芒,迅疾如电,刹那间化为狮纹之光铠,铠上幽光闪烁,固若金汤。
王京拳落狮纹光铠,似有狮吼轰鸣,一股异力涌现,竟将王京之劲化解无形。
硬接王京一击,阳儿双眸凶光闪烁,铁棍挥舞,化作漫天棍影,遮天蔽日,向王京席卷而来。
见此猛攻,王京煞气盈面,玄力凝聚成兽形,怒吼而出,与棍影交错,剧烈碰撞。
丹室之内,众人瞩目,目睹此番激战,无不惊骇于眼前之景,未尝料到,立于陆川身后之壮汉,看似仆从,竟蕴藏如此骇人之力!
于阳儿与王京后阵搏斗正烈之时,陆川之手已伸至阴阳死迴丹近在咫尺之处,然其手未尝枯萎,以紫黑之气将其手环抱,虽能抵御朽败,然陆川之手仅能以极其缓滞之速,缓缓趋近阴阳死迴丹。
斯时斯刻,彼实难分心,至于王京,则唯能交由阳儿应对。
棍影迅疾如电光石火,骤然落下于王京周身之祭灵铠甲,发出金铁相击之清脆响声。
二人交锋,皆甚猛烈,出手毫不留情,然二者皆有护体之宝,故虽看似凶险,然二者身上,并未显现显著之伤。
此情此景,显然令双方皆感不快。
王京乃此地四大霸主之一,威名远播,今使陆川从容承受一击,已令其颇为不悦。
阳儿之出现,更使其怒火冲天。
此事若广为流传,必损其声誉。
彼所求者,非仅对抗,乃真胜也!
同理,此念亦浮现于看似相对较弱之阳儿心中。
今身为帝阳狻猊一族,其争强好胜之心,同样无可匹敌!
阳儿握铁棍于手,忽焉脱手飞去,一啸低沉,狮鸣咆哮而出,其声中充盈异样威严。
黑气如潮,自阳儿体内汹涌而出,顷刻间,其后隐现黑色巨狮之影。
“狻猊帝诀,狂狮怒吼!”
阳儿踏狮步,双手弯爪,电光石火间变化印诀,终双掌合一,状若怒狮启口,咆哮九天。
身后巨狮,昂首长啸,化作黑芒,聚于阳儿爪中,终挟可怖波动,成一狰狞咆哮之黑狮,猛然冲腾而出。
黑狮过处,空气尽爆,黑光疾速,瞬息间撕裂长空,于众目睽睽之下,猛烈撞击于王京身周坚不可摧之祭灵铠甲。
狂暴波动席卷,细碎裂音自王京瞳仁缩紧之际响起。
裂痕迅速蔓延,瞬息间,祭灵铠甲遍布裂纹,终在众人震骇目光下,轰然破碎。
劲风如飓,狂飙无匹,自丹室席卷而起,乃至丹室之地,亦裂开道道罅隙。
周遭强者,皆受震迫,匆忙退避。
退避之时,众目睽睽,聚焦于二雄交锋之处。
狂风之中,一影突兀倒射,足履踉跄,数度点地,方能稳住身形。
目光立时转向那倒射之影,丹室内,吸气之声四起,盖因彼狼狈之人,竟是王京!
王京之祭灵铠甲,竟遭阳儿破毁!
众人愕然,凝视王京周身,彼时祭灵铠甲已裂,衣衫亦残,狼狈不堪。
烟尘漫漫,壮硕之影踏重步而出,阳儿黑光环绕,狮啸之声自体内绵绵不绝。
手中铁棍,缠绕隐约黑狮,凶悍凌厉。
阳儿目露凶光,紧锁面色铁青之王京,体内气血沸腾,炽烈战意,令人胆寒。
“速再战矣!”
铁棍划破长空,杀气腾腾,遥指王京,阳儿低沉之声中,难掩热血沸腾之斗志。
王京见阳儿此举,目中轻蔑已消,唯余凝重。
此前交锋,已知阳儿之难缠,实不逊于陆川分毫。
“此二人究为何许人也?虽仅一转祭灵境,然战斗力却骇人听闻!”
王京暗自咬牙,心中诧异,虽未尽展其能,然明了阳儿亦有藏招,尤其彼超乎常人之体魄与力道,令王京亦感惊惧。
正当王京心惊阳儿战力之际,身后脚步声起,陆川面带微笑,缓步而来。
王京瞳孔骤缩,目光瞬移至玉柱,阴阳死迴丹已杳无踪迹。
“怎会如此!?”
青衫男子等辈大骇,适才亲身感受阴阳死迴丹周遭诡异之力,纵使二转祭灵境亦难抵御,陆川何以轻易得手!?
“汝竟能解死迴障!”
王京语含不信,显亦知此障之存在。
“侥幸耳。”
陆川淡笑,此言却惹王京怒火。
“兄长,事成矣?”
阳儿见陆川,凶光稍敛,喜形于色,询之。
陆川颔首,目中微露奇色,望向阳儿。
初料阳儿能阻王京已属不易,孰料竟一击破其祭灵铠甲,可见,即便陆川亦低估了阳儿之战力。
四周众人闻陆川得阴阳死迴丹,神色复杂,心存觊觎,更多则是戒惧。
陆川二人虽寡,然非等闲,单挑王京犹有余力,若联手出击,强如王京亦需避其锋芒。
王京面色铁青,心中怒火中烧,其素有盛名,罕逢挫败,今次竟折戟沉沙于陆川之手。
“欲夺阴阳死迴丹,谈何容易!”
王京怒不可遏,终出言威胁。
“善哉,吾二人愿领教高招。”
陆川淡笑应之。
王京一时语塞,面色紫胀。
单论实力,尚不惧陆川或阳儿,然若二者合璧,胜算渺茫。
原欲以言辞诱陆川独战,岂料陆川此言,直戳要害,显见,若真刀真枪,陆川绝不奉行孤军奋战之道。
阳儿执铁棍立于陆川背后,俯视王京,魁梧之躯令人敬畏。
面对陆川戏谑之容与阳儿斗志昂扬之态,王京心绪翻腾,终理智占上风,面如寒霜,猛然转身。
“陆川,莫太猖狂,此事未了!”
王京掷下狠话,满腔不甘,身影几个闪掠,遁出丹室,踪迹杳然。
观者愕然,见王京落魄离去,一时静默,啧啧称奇,目光警惕,投向陆川二人。
未曾想,即便如王京,亦难于陆川手下占得丝毫便宜。
此人果敢狠辣,声名鹊起,实至名归。
周遭异样目光,陆川置若罔闻,视线一扫,聚焦青衫男子及其同伙。
彼等察觉,浑身一颤,匆忙逃离,彷佛深恐陆川寻仇。
目睹陆川与阳儿武力,傲气荡然无存。
“吾辈亦行矣。”
陆川淡淡目送青衫男子等人仓皇逃逸,并未追究,仅对阳儿轻挥,示意离去。
“今兹阴阳死迴丹既入吾手,后此,或至大戏终章,四大天宗之承续矣。”
“若能得其一,料此远古秘藏之旅,必收获颇丰矣。”
陆川语罢,不复稍滞,举步丹室外,所至之人,自行辟易,无人敢撄其锋。
于众目睽睽之下,二人直趋而去,潇洒自如,此景令人心暗叹,远古秘藏之后,四大霸主恐再添二英矣。
出离丹室,丹阁内已聚众不少,诸闭锁丹室尽开,祭灵丹被哄抢一空。
昔日宁静之丹阁,今则如遭盗匪洗劫,一片凌乱。
观丹阁内众人贪婪之色,二人亦觉无奈,知祭灵丹已无望,遂不复久留,即刻辞别丹阁,疾驰向岛心深处。
“小鹫,阴阳死迴丹既得,汝欲何时施用?”
陆川心中询之。
“待事了结,再行此事,肉身复原,非易事也。”
小鹫之声迅疾响应,陆川闻其声中,难掩激动之情,急不可耐之意溢于言表。
陆川微笑颔首,心中亦如释重负,终解小鹫之忧矣。
“陆川…谢矣。”
小鹫之声淡然而发,未有往日之谑,其中蕴含前所未见之诚与真。
“尔等客套,实不惯耳。”
陆川微愕,继笑而摇首。
“俟吾力复,绝不容人欺汝。”
小鹫朗笑言。
陆川亦笑,目注岛屿深处,感知一奇异波动,彼处当为四大天宗之遗踪矣。
“真令人期许哉。”
陆川喃喃自语,甚欲知,四大天宗之承传,究竟能强至何等境地!
然正当陆川心怀期待之际,神色忽变,目光锐利前指,参天巨树之上,一人影挺立,彼俊逸面容与阴冷目光,颇为眼熟。
“陆坤!?”
睹其面,陆川嘴角渐展一缕寒意。
陆川前行之影渐缓,终驻足于一巨木之巅,目注前方,定睛视一身影,熟悉无异。
二人同出一国,共属一族,皆赋天才之质,然彼此间情谊,实则冰炭不容。
此仇怨,盖始于陆坤昔年重伤陆川之父,自此结下深仇,历经种种,愈发难解难分。
陆川深知陆坤必成其心头大患,彼之恨意,绝无稍减之理。
若此獠得半点机缘,陆川明了,其必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反之,陆川倘有此机,亦绝不宽宥!
某种意义上,二人性格,竟有相似之处。
碧空如洗,白云飘渺,二雄遥相对望,眸中寒光乍现,空气为之凝滞。
阳儿立于陆川之后,巨掌徐徐摩挲冰冷铁棍,身微前倾,凶悍之气隐于双目之下,蓄势待发。
追随陆川日久,阳儿最悉陆川与陆坤之间恩怨,深知陆坤对陆川之威胁,凡害陆川者,其必当除之而后快!
“陆川,吾侪复相逢矣。”
清风徐来,陆坤面目俊逸,笑意中藏寒意,徐徐而言。
“匿迹久矣,终肯现形乎。”
陆川笑语轻轻。
“尔所知者,吾未有胜算,决不轻露,今既现身,恐危殆者,乃汝耳。”
陆坤笑之,复见初遇时自信高傲之态,显见失踪期间亦获良机。
“吾不再予汝二次遁逃之机。”
陆川微阖双目,语淡如水。
“昔之谬误,不再犯矣,陆氏宗族前无古人之英杰,仍吾独占。”
“待此事已了,吾入超凡宗门,彼时只需一言,汝所守朱城一脉,必将分崩离析!”
陆坤森然一笑。
“汝恐无此机矣。”
陆川舒展筋骨,复言曰:
“虚辞至此,吾亦欲观,汝匿迹甚久,究有何长进。”
“吾亦有此意!”
陆坤面容愈显森冷,骤然前踏,磅礴玄力如山洪倾泻,显其势已达一转祭灵境!
“闻汝胜艾威帝国之贾腾鹰,然巧合者,近亦有二转祭灵境强者,为吾重伤而遁!”
陆坤体内金光大盛,身形一闪,一拳破空,凌厉无匹之劲风直扑陆川,笼罩其身。
陆川掌心探出,一握之下,浩瀚魂力咆哮而出,化作魂力巨掌,震碎那凌厉疾风。
“此等微末,尚差之远矣。”
攻势受阻,陆坤亦无半分讶异,闻陆川近时之名,知其较昔强盛倍蓰,若无奇策,恐难制胜。
“尔乃试吾之真武技!”
一抹冷笑掠过陆坤面庞,目光骤凝,体内玄力澎湃涌出,天地间,玄力沸腾,隐含奇异之气。
“此乃化宗武技乎!?”
陆川昂首望天,暗淡之色映入眼帘,惊异之色掠过眸间,未料陆坤竟有此机缘。
“陆川,吾之奇遇,非尔所及!”
陆坤立于虚空,背后天色昏暗,隐约一虚影浮现。
虚影踏天履地,异样波动扩散,宛若丹霞阳玉,撼动乾坤!
陆坤沉声一喝,身后虚影自虚无中伸出丹霞巨柱,直插云霄,天地玄力瞬息炸裂!
青冥浩渺,于巨柱虚影下缩小,终化为波动不定之光幕,强烈震荡四散!
光幕为巨柱之影所制,遂一破空,震爆气流,直袭陆川,势如破竹!
其下林海,受此威压,瞬息间粉身碎骨,大地亦为之震裂。
时值四大天宗遗存现世,四方人士皆往此趋,斯处巨响,立引众目共瞩。
睹陆坤背后巨影,观者皆惊呼不已。
陆坤久隐,世人鲜识,然陆川名噪,众人皆知。
“此气韵,颇似丹霞山宗之武技。”
陆川视陆坤身后虚影,神色凝重。
观此情状,丹霞山宗之传承似已落入陆坤之手。
深吸一口气,陆川不敢轻忽,化宗武技,威力惊人,纵使于彼,亦须慎之又慎。
玄力瞬息间自陆川体内澎湃爆发,化作五道巨力光柱,光柱聚形,化为五柄古老玉剑。
“六脉绝神剑阵!”
陆川轻喝,五指并合化剑掌,五柄古玉剑瞬息聚融成一巨硕玉剑,万千细玉之剑亦自虚无裂出,渐绘剑阵图腾!
暗夜中,一身影恍若凌驾乾坤,复现朦胧。
“陆川亦藏化宗武技!?”
虚影但现,众强者观之色变,皆惊愕。
玄力汹涌狂啸,陆川剑掌前刺,同时,虚影剑掌亦徐伸,其影较之前略凝实。
剑掌虚发,裂空隙,巨剑偕万千细剑,穿空疾驰,直取陆坤身后之巨柱虚影。
双攻迅雷不及掩耳,陆川、陆坤仅见光痕,瞬息,两技交锋,如陨石撞,轰然响彻!
撞之刹那,天地震颤,风暴狂卷,山峰之下,覆于飙风,即刻崩毁,巨石纷飞!
呜呼哀哉,陆坤口中发低吼,面色赤红,玄力汹涌,其后巨柱之影亦发凌厉之啸。
陆坤武技之魂吼声低吟,陆川顿感重压,深吸一气,目寒光闪,剑掌破空,复疾刺而出!
“灭!”
一声沉啸,蓦然响起,然非陆川口出,乃虚空中幻影所发,正是六脉绝神剑阵武技之魂之声!
此音幽远古朴,蕴藏可怖之威,陆坤身后虚影微颤,渐化虚幻,终至消散无踪。
陆坤武技之魂,竟为陆川武技之魂所震,烟消云散矣!
天空之上,能量飓风狂卷,众目睽睽之下,陆坤身后虚影崩溃,此等化宗武技碰撞,实非寻常可见。
“彼子所施化宗武技,唤出武技之魂,应乃丹霞山宗宗主,其力可撼天动地,竟未料此化宗武技亦难挡陆川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