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夕下◎
送走赵明华和许致莲后, 陈缘知准备回学校继续写完自己的论文,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陈缘知拿出手机,在看到备注的那一刻笑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 语调轻快:“许临濯!”
“你现在到哪里了?”
另一头,许临濯的声音温醇清冽, 含着涓涓笑意:“刚刚从德雷克海峡离开。”
“浪是不是很大?”陈缘知摸了摸冷饮杯,杯壁透明,几块冰块浸泡着琥珀色的茶水, 她想象着许临濯现在会看到的景色, 有些好奇,“你有听到橱柜在响吗?我听说过海峡时,船会晃得很厉害。”
“没有,”许临濯的声音拉远, 似乎是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环境音消弭,“因为教授让我们提前把东西都固定住了。”
“好吧, 看来你们准备充分,”陈缘知声音清甜,“那你现在能看到南极半岛了吗?”
“嗯, 一道白色的陆地线,”许临濯的声音变得温柔下来, “今天的天气也好, 我待会儿给你看照片。”
陈缘知:“好啊。”
十一月初,北京金秋鼎盛, 繁华满城。陈缘知在北京着手准备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画展, 而许临濯作为ast34极地天体望远镜的主要技术人员和参建者之一, 正在随队前往南极的路上。
许临濯声音低沉, 质地像是上好的玉:“昨天acamar开会还在讨论四代的归属问题,不过今天在船上已经敲定了它的去处。”
“你们要去哪个科考站?”
许临濯:“中山站。”
“你呢?画展的前期布置一切顺利吗?”
“啊,说起这个,”陈缘知弯起眼,“我今天和你爸爸见了一面,他带我见了一位老先生——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国画艺术家,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许临濯:“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赵明华赵老先生,对吧?”
陈缘知笑眯眯:“对,你果然猜到了。我感觉许叔叔和赵老先生似乎关系很好,我猜你说不定也见过他。许叔叔那么稳重的性格,两个人聊天时还时不时斗嘴。”
许临濯笑了:“是,小时候见过赵老先生好几次,我爸爸那时身体还好,他经常来家里做客。后来爸爸住院,赵老先生就去了北京长居,很久没见过他了。”
“爸爸和我说,他最近都会在北京,带你一起准备你的画展,”许临濯,“我到时候回来就能见到你们了。”
陈缘知的手掌蜷捏紧,声音也低了下去:“……你可一定要准时回来。”
“要是你错过了我的第一次画展——”陈缘知顿了顿,懊恼道,“好吧,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许临濯笑了起来。
“——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陈缘知:“你保证?”
许临濯声音温柔:“我保证。”
陈缘知觉得自从和许临濯谈恋爱之后,她性格里任性的一面被日渐挖掘了出来,就比如这种时候,即使她明知道许临濯身为科考团队的一员,有自己要完成的工作,但她还是想听许临濯说出这一句承诺。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陈缘知挂了电话,坐在茶室门口的沙发上看了会儿窗外的秋景,反省完自己后起身离开。
……
京城的秋日短促却迷人,凉意浸润心扉,美术馆外的红枫垂湖而立。
工作人员在布置展厅,对着图纸上画好的方位挂上玻璃框镶好的画,雪白的墙壁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窗,玻璃明净几可照人,窗外湖光山色。
空旷大厅里响起一串清脆的脚步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正在挂画的两个工作人员闻声抬头,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眉心微皱:“怎么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工作人员连忙解释:“刚刚另一个展厅的负责人过来,借走了两个人,说是要去搬东西。”
男人哗啦啦地翻着手里的图册:“那你们动作得快点了,日展厅这才多少件展品都没布置完,夜展厅那边怎么办?明天可就要开放展览了。”
“对了,陈小姐今天来了吗?”
另一名扶着椅子的工作人员指了路:“来了,我刚刚看到她在北厅那边。”
男人循着路走到北厅,这边的工人也在忙碌,他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转头看向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清瘦的女人穿着一袭米色长裙,珍珠缀于耳垂。天光顺着她的衣摆流淌到她系着金石扣带的玛丽珍鞋底,而她握着手机,很随意地站着,只有一道秀美泠然的侧影,唇边噙着一抹笑,明净胜过窗外的秋山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