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忽然觉得眼前的路明非变得是如此陌生起来。
以往见她发这么大火,这个畏手畏脚的衰崽通常会闭上嘴低着头,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姿态,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一个人占据着领导地位,
那就是婶婶。
可这几个月以来,她发现路明非是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此刻更是要扬旗造反!
婶婶能容忍他这样的行为?
简直倒反天罡!
可路明非长身体了也变壮了,像小时候那样动用武力肯定是没有效果了,所以婶婶打算改变策略。
“呜……呜呜呜,好你个路明非!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算是看透了,你,还有路麟城,还有那个乔薇尼,还有路谷城,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婶婶忽然撒泼似的往地上一坐,在路鸣泽讶异的目光里,浑然不顾及自己母亲的形象。
“一家人睡不出两个被窝,你们都是一群白眼狼!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把我吃干抹净了就可以随便丢掉不管了!呜呜呜啊啊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
道理肯定是讲不通了,何况婶婶这样也完全没有要讲道理的态度。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叱——嘭——
嵌入墙内的书桌被路明非连根拔出,木材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断裂之声。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重重地砸在桌面,一分为二。
拳间带起的劲风将钞票吹落一地。
路明非握紧的拳头鲜血淋漓,细碎的木屑扎进他的手背、掌心,可他浑然不觉,
“撒泼够了么?”
黑色的帽檐下,婶婶只看得见一片阴影。
“轮到我了吧。
“先不说这些年来,你们在我身上花费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精力与时间。
“当你们提早还清房贷、买一辆小排量宝马、装成阔太太在牌桌上炫耀、装成阔少爷在学院里显摆、在五星级酒店里谈天说地时,
“有没有想过一个事实,一个你们不肯认清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路明非的父母寄来的那笔生活费的前提下,
“你们才能躺着有血吸,才能拿着每个月几万块零花随意挥霍,才能在同学身边人前显圣。
“而我呢?
“每个月拿着那点可怜的生活费,那点还没有你施舍给路边流浪汉多的零花钱,浑浑噩噩,成天还得看你们脸色度日。”
婶婶看向路明非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她难以置信这些话竟会从那个外表孱弱性格怯懦的男孩口中说出。
不,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已经无法与眼前这个家伙重叠了。
他更高大、更强壮,身体内不再缺少身为人本该拥有的东西——
路明非的腰杆前所未有的笔挺,像是连泰山也无法将之曲折。
“我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所以我选择独立生活,这笔钱也不用再交到你手中替我保管了,从今天起,我和你们一家都再无关系,并断绝任何来往。”
路明非抬高帽檐。
婶婶还想解释,或说是从他身上榨取最后的利益,可她的视线对上路明非双瞳的刹那,原本在心底草拟好的话语却说不出来了,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