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巫横行，魔修当道。百家不修修邪法，三圣不信信仙洲。那里的人已经堕落了，打下来也只能该杀的杀，该埋的埋。真正能救的，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了。”莫胜说完这句话，叹了一口气，又道：“众将回去牧州，你就作为我的代言人，看着他们，顺便与牧州知州谈好条件。把你弟弟也带去，他也到读书习武的年级了，问问他想干什么，想读书，就找个书院送他过去，想习武，就找个武馆送他进去练。”

莫毅知道自己再强求父亲要留下也不可能，莫胜给他的活计安排好，他也很难推掉或者让别人办，干脆接受了自己无法再上战场的现实，转而回道：“勇儿那小子，完全符合他的名字，多半要去读书。”

莫胜走出营帐，只说了一句话：“那便最好了。”

离州东郊，瘴痂村。

距离毒巫队伍离去已经有将近一天了，章二狗小心翼翼地从废墟中探出头来，眼看着四周没有任何人影，这才拨开出口处的碎石茅草，一点点将身子抽出来。

所幸家中条件不怎么好，张二狗快要出生前，爹娘才左右借钱盖了间木头屋子出来。

房梁甚至都不是特别直，盖房子的匠人起初死活都不愿意接这个活，实在是章父天天去匠人家门口求情，又说出了事绝不怨他，这才好说歹说地拉过来把房子盖好。

但也正因为此，房子倒塌时，章二狗正处于房梁弯折处与地面与床板形成的角落之间，这才避免了被砸成馅饼的命运。

爹娘的运气也应该算是好？章二狗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说。

章二狗的爹娘在毒巫队伍来的前一天，就被村里章老爷打到失血过多而死，章老爷还让章二狗记住那副景象，若是下个月再交不出粮食，他也要被如此对待。

当晚，房子就不知道被谁给弄倒塌了，章二狗被疼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睡觉乱动的毛病还是没改，已经睡到了地上，他听到有人笑着说：“这钱挣得轻松，他们家这房子一推就倒，根本不费力。”另一人附和着笑：“虽是如此，咱们回去跟老爷说的时候，还是装着点，说不得老爷高兴了，多赏咱们两个钱儿呢。”

两人笑着走远了，章二狗只觉得他们吵闹，大半夜的，觉都睡不安稳。

再从梦中醒过来，章二狗就听见了章老爷的惨叫，一些逃窜的人经过他家这村子边缘的山崖之下，还会议论两句，什么毒巫来了，什么这家怎么了，什么多半是毒巫害的。

章二狗随便扯来昨天晚上剩的野菜饼子，吹了吹灰，就这么趴着吃。

章老爷的叫声小了，逃跑的人少了，被毒巫抓回去的人路过这里也不是说什么毒巫来了的话，而是说什么大人饶命，什么还想活下去，什么家里地窖藏了钱财食物。

押送他们的毒巫不屑地笑：“你们能藏几个钱？我很稀罕？祝虎大人要你们帮他做实验，做完实验，自然放你们离开。”

说是这样说，章二狗没听到劫后余生人的话，只听到章老爷的惨叫，其他人的惨叫，昨晚上那两个人的惨叫，很多很多的惨叫混着两三声笑和几声叹气。

毒巫队伍走的时候，章二狗听到一个厚重的声音：“去下一个村子吧，我找到些窍门了，新的毒巫秘法，我马上就能研究出来。”一群毒巫说着“大人聪明”“大人威武”之类的话，那厚重的声音就说：“恭维的话少说，好好帮我做事，有的是你们的好处。”

章二狗就知道了，夸人就叫恭维，但是平时村里人恭维自己耳力好的时候，语气好像不是这么谄媚。

从废墟中爬出来之后，章二狗先去了村里最大的水井旁，想要喝口水。

路上看到了好多人，井边的人尤其多，都趴着躺着，样子好像比爹娘被章老爷打的时候还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