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的眼神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在想对面这道士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鬼,为什么不抓自己。这不符合道士一贯的作风。
东方一白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所思所想,勾起嘴角,有些轻蔑笑道:“我只管鬼事,不管人事。姑娘,我要将鬼魂从你身上剥离出来,届时的痛苦可能…”
“你要救我?”她不再用自己的美貌来获得任何男人的怜爱,不需要用身体为自己换取任何机会,她此刻脸上的神情不再讨好,多了几分平稳镇静。其实美艳皮囊之下,她还是个聪明机敏的姑娘。
东方摆了摆手,“这只是我的职责。”
阮阮没再说话。
李不渡也跟在身后沉默地走着。他怎么会真的把师父当成一个为美貌所俘获凡夫俗子,当成一个不经事的少年一般?原来他师父早就发现了阮阮身上的秘密,自己居然一直在生闷气。真叫人羞愧难当。
“你们走吧,我出不去了。”良久,阮阮终于开口道,“我答应了他们,我的肉身就是他们的了,此后我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如果它们发现的话,对我们所有人都没好处,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
“你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吧。”东方置若罔闻,也并不回首。阮阮顿住了,她给东方说中了。
李不渡想到今夜她只为姐姐报仇,自己的仇尚且没有报完,自然是有事没做。
“阮阮姑娘,再晚上一时半刻,恐怕你就真的变成行尸走肉了,你也不惧不悔吗?”东方有些沉重道。
阮阮笑得分明:“若你是担心这个,便不用再提,我意已决。”
三人沉默地走去,忽然四道白影唰唰唰地挡在他们身前。
是那四个流气宗的弟子。
为首的那个人高马大的突然对着他们二人横剑。
“你们是哪个宗派的同仁?”
“无门无派。”东方神色冷淡。
那人皱眉,审视他们,“那就让开,小心小爷的剑不长眼伤了你们!”
“你们是?”阮阮神色疑惑,她没见过这些人,但见对方来势汹汹,已经将两手提起,作势要施法,双方之间剑拔弩张。
“这事我们包了,你们就不用管了!”李不渡也从剑鞘里拔出宝剑。
这几个弟子在这里花费了许久的时间,说什么也不能将到手的功劳给让了,眼神倒是无比坚定,发狠般地要将这种事抢下来。东方见状,也只好拔剑。
几人看到东方的佩剑,脸色稍变:“逢春!你是东方?”
逢春是东方佩剑的名字,因为是古镜给取的,他也不愿意多提,此刻听到,脸色有些不好看。看来古镜已经跟流气宗联合通缉自己了。
四个弟子暗中思忖,这是在人家,大家都用不了法力,岂不是捉拿东方最好的时机么?等上了仙界的船,再将东方用捆仙索一捆,这赏赐可比捉鬼高多了。
只见寒光一闪,四把亮晶晶的宝剑出鞘,两人冲着东方一白去,一个要捉拿阮阮,一个意在挡住李不渡。
李不渡跟那人过了几招,知道这人平时没好好练剑法,长剑一横,当胸一脚把那人踹出去,那人撞在墙上,吐了口血,其余几人喊了一声“四弟”也无暇顾及了。
东方见招拆招,银剑如游龙一般来回闪动,将两人的肩膀震得生疼,阮阮惊叫一声,脸上给划开一道血口。
阮阮脸色发白,五指呈现鹰钩爪状,那与阮阮对阵的人脸上突然出现了五道红线,是血渗出脸的恐怖模样。
“不好!”其余二人惊呼一声,纷纷开始催动法术。
他们要强行用法术把阮阮身体里的鬼魂打散!按照阮阮现在的阶段,估计也是活不了了。只见三人神色苦楚,洞中闪现出刺眼眩目的白光,洞壁开始剧烈的摇晃,石头从洞顶落下,激起巨大的灰尘。刚刚的出口也被滚落的石头挡得个七七八八,决计走不通了。
这些人是要同归于尽吗?简直疯了,心中不由知道为什么有人说什么也要离开他们。
他只想拉着师父快跑。
东方根本用不着他拉,他如离弦之箭一般,救起阮阮,给东方使了个眼色,身法轻盈,快如闪电。
李不渡心中叹息,早知道就不担心他了,反正都是白担心一场。
他不动声色跟上,投入水中,入水之时方才知道,这是来时的入口,往里绕了那么久的路,东方认路的能力也十分了得。
但是他讨厌水。要不是为了逃命,绝对不会这么毫不犹豫下水的。
他在水里泡了许久,也没看见东方,等到他有些意识模糊的时候,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水下传来,等到他终于呼吸上新鲜的空气,抬头,黑乎乎滑溜溜的井壁向上蔓延,井口上方一轮圆月。
他在水里泡得浑身无力,忽然想起他对于水的憎恶来源于多年前一个自己差点被溺死的夜晚。劫后余生的他也是这样望着深蓝色的天幕,望着上面闪烁的群星。曾几何时,他也相信自己逝去的亲人也是其中一颗,即便不在世间,也仍在守护自己。
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笃信神话的少年,他也早就达到了众多人终身难以企及的高度,但他只不过是站在群山的脚下,仰望着一座一座的高峰。又或许他根本还就处在一个深井之中。
一根绳子垂下,他本能的以为是他的师父,顺着绳子而上,看到一张柔美的面庞,他的衣领仍旧斜斜地挂在肩膀边上,长发散落如瀑,白皙的面容在朦胧月色中显得无比圣洁——只要他不说话。
李不渡刚刚爬到井缘,岑经就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后退,一脸嫌弃的样子,仿佛李不渡得了什么能传染的不治之症。
“怎么是你?”虽然是前辈,但是看他一副嫌弃自己的样子,李不渡也没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句话硬邦邦地丢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