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云城。
“咳咳咳……”床榻上的人眉头紧锁,因剧烈的咳嗽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团,不时伴有鲜血呕出,“咳咳咳……”
床边一位身着青玉百迭裙,外套浅蓝长衫的女子伸手将披在脑后的秀发拢起,随手挽了个发髻。稍顿,她拿起床边的药盘看着床上的人,大大叹了口气。
“城主,属下是真没辙了。”她看向坐在不远处,眉头皱得还要厉害的雪君逸。
雪君逸眄了她一眼,表情不太好看。
“真不是属下医术不精。”那女子急忙解释,“是云阁主身子骨太弱了!太弱太弱了!”
床上昏睡着的便是云无心。
“属下把脉时察觉他这咳血之症是顽疾。应该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
雪君逸剑眉微挑,深深看了云无心一眼:小时候……是谢骏说的那些事么?他的童年竟如此悲惨……
“城主,您发什么呆呢?现在——这怎么办?反正属下是没辙了。”女子摊了摊手,随即又弯腰替云无心擦了擦嘴角,“何况,他身上的老毛病还不止这一样。还有,他好像……怎么说呢……好像……”
“雪兔,本尊最讨厌吞吞吐吐。”
雪兔忙道:“属下这不是不太确定,所以不好乱说么~云阁主好像中毒了。”
“中毒?!”雪君逸冷道,“不可能。本尊一直都在场。谢骏没有下毒的时间。”
“不是现在的啦~应该也有不少年头了。”
“这像属下听说过的一种毒……那种毒‘历史’蛮久远了。还是上一代江湖叱咤一时的玩意儿~可是吧,按道理来说,要是中了那种毒,云阁主应该已经死了七八年了。现在他却活蹦乱……”
“到底是什么?”
雪兔迟疑了一下,神情有点像是被人逼迫着开口:“……太极。”
雪君逸神色陡变,好半天都没吭一声!
“根据属下的判断,云阁主到底还能活多久——不好说。”她瞥了眼那张俊美绝艳,儒雅无双的脸,很是惋惜,“死亡如影随形。”
两人正说着,床榻上突然传来云无心沉重的喘息:“滚……快滚……输了……你们终归输了……我,我不跪……休想……妄想……别过,别过来……寒,寒刃……滚……别靠近我……你,你们该……该死……雪,雪君逸……不,不,你……我没事……你别看我……别看!”
一声惊呼,云无心倏地弹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一会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身子颤抖得如同秋风里将要飘落的叶子。
雪君逸向雪兔使了个眼色。
雪兔颔首,悄声退下。
云无心听到动静,抬眸看去,也只是瞥见了一抹飘然而去的倩影。
“床头有药。”雪君逸冷冰冰的声音传入云无心的耳朵。
云无心艰难地支撑起身子,靠在床边虚弱地喘气。他的脸色煞白,唇色如金,双目全无往日温和弘毅的光彩,有些狼狈而迷离。
他深深看了一眼雪君逸。
雪君逸不知怎么地有些心虚地偏转开脑袋,突然很突兀地说了一句:“我什么也没听到。”
云无心浑身一震,心口似乎被一把刀狠狠扎了一下,尔后被人用手一点一点慢吞吞地撕开——他听到了一切……
屈辱、绝望中又带着一点点彻底死心的解脱,还有一点点想发笑的感觉。
“你怎么不说话?”雪君逸的神色更加躲闪,“……赶紧喝药。凉了就不管用了。”
云无心凄然一笑:“你不是个话多的人。”
“……”
“听到也没什么。这本就是我以前过的日子。”他的声音很轻很坚定,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最终还是熬过来了,有了新的开始……”
雪君逸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做生意不守规矩。我杀了。”
云无心再度一震。
“打斗中,本尊踢翻了烛台,有本东西好像被烧了~”雪君逸一向森冷的眼底有了几分不和谐的闪烁其词的味道,“不是重要的东西吧?”
他似乎在询问云无心。
但语调听起来别扭又唐突。
云无心的身子轻轻颤栗了一下,很久都没有回应。
雪君逸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
云无心头靠着床柱,疲倦地阖眸:“你说谎——非常的蹩脚……”
“……”
“你不信本尊?”雪君逸脸色逡黑,心里头泛上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云无心闭目垂头,失神了好一会儿,喃喃道:“……雪君逸,谢谢。”
雪君逸又清了下嗓子,面色端得更不宜亲近了些:“这药你是自己喝,还是本尊来。”
云无心无语地睁开眼睛,伸手端药。
也许是昏睡得太久了,他的手有些颤抖……
“来……”
雪君逸舀起一勺药,才发出一个音,云无心已经截断了话头:“不用。谢谢。”
“我自己会喝。”
药汤还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