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重萧昨天早上第一眼看到这块地的时候,就开始筹划这件事。因为这块地就在司农寺的斜对面,王成告诉他,这块地听说以前就是司农寺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让太仆寺给占了。
有了这些基本信息,重萧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搞清楚了。
他从筹划开始就在想,到底是李二郎的圣旨先到,还是张万岁先来。
他希望张万岁先到,这样就可以看到那个老头惊讶的表情和惊恐的神态,这能最大程度满足他虚荣的恶趣味。
当然最重要的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好惹,最好大家都离自己远点。
事实证明从隋末乱世走出来的这些幸存者,就没有一个是傻的,因为傻子早就死在了那一场场的战乱里了。
就在今日一早上,大唐朝廷的中高层管理层当中,一件昨天晚上在朱雀门城楼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
当时没有资格上朱雀门城楼的人,更是以讹传讹的把整个故事臆想的离奇精彩。
按照往年的惯例,上元节的第二日不用当职仍然属于法定假日。但是今年很奇怪,昨晚丑时才回宫安寝的李世民,听说在辰时就召见了一个人。而且是和皇后一起召见的,这种情况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要知道,皇帝在休沐日,一早和皇后召见的只可能是皇室子弟。但是现在却是一个没有家世,没有官身,甚至都没有及冠的一个少年。
昨天在朱雀门城楼上见过重萧的,也许还能理解成皇帝对这个少年感兴趣。可是那些从二品以下的人,就不能理解了。
他们不知道真相,只能臆测。所以事情就越传越邪乎。
紧接着一个更诡异的消息传出来了。皇帝亲自下旨,任命了两个职位,一个是从三品的司天监监正,这个任命除了时间不对,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第二个任命,就让人想不明白了。一个司农寺的从六品上的寺丞,按说这个品级的任命,政事堂就能办,为什么要皇帝任命呢?很快,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是,这个寺丞竟然是个御赐的从八品上的品级。那是典型的低级高配,一下高了七八级。
因为每年上元节后的人事变动,都是有指向性意义的,那些想高升的,考绩好的官员,都在等着贞观五年的第一次人事变动。
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个结果,而且由于今天政事堂的所有宰辅都休沐,所以皇帝直接下的是中旨,可见这两个任命对皇帝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到了今天中午,皇城内的六部九卿就几乎全都到职了。过往的政治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呆在工作岗位上是最保险的位置。
所以,就在重萧让彭生抡圆了棍子打人的时候。张万岁就在太仆寺自己的公廨中苦思冥想今天的诡异事件。
听说有人打伤了太仆寺的放马的杂役,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看看到底是谁。
等回来的寺丞,将重萧的话一字一句的带到时,张万岁整个人都麻了。
今天早上还暗自庆幸,自己只是个养马的,怕是最安全的人了。到了中午,棍子就打在自己的衙门里了。
他大概听说了这个少年昨天在朱雀门城楼上与陛下和两位国公打牌的事情,但不是很详细。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位小爷是个什么脾气,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自己好不容易凭着养马的技术坐上这从三品的位置可就要麻烦了。
在各种忐忑和不安中,太仆寺正卿张万岁和太仆寺少卿沈廉,一起来到草场。
这时司农寺的其他人都已经回了昭国坊,只有重萧和彭生二人还在这里。
看到一身紫袍的张万岁和一身深绯色的沈廉远远的走来,重萧等二人走到近前,才浅浅的一弯腰,说道:“司农寺寺丞,重萧。见过太仆寺卿、少卿二位上官。”
重萧以为自己的无礼和怠慢,可能会让这位行伍出身的三品大员心生不满,甚至是大发雷霆。
可是他完全错了,张万岁不但没有发火,而且还和颜悦色的笑道:“年轻人就是勤奋,上元节还没有过完,就已经开始办差。果然是实心用事之人啊!”
重萧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包上的感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还让自己憋出了内伤。
重萧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张寺卿过奖了。也是王命在身,不敢怠慢。”
既然你要说废话,那么咱们就一起说废话吧。
说了几句不咸不淡没营养的话,张万岁终于问道了正题:“重寺丞今天这是……?”
重萧说道:“不敢隐瞒张寺卿,某家今日被陛下简拔为司农寺寺丞,掌管新式作物的培育和试种。恰好听说,司农寺有一块空地,多年未用,一直是太仆寺在借用着。今日前来看看,将来如何改造。”
重萧根本就没有提那个倒霉的杂役,当然这种场合,只要不是从心闹事,张万岁也不会去提。
张万岁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沈廉,这老滑头还是他硬拉来的,如今就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一言不发。
看来也只有自己说话了:“按说这块空地确实是司农寺的,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太仆寺在用,而且如今太仆寺的御马实在太多,城外的草场又太远,实在不方便来回走动,也会影响陛下随时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