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分辨你是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还是生活在一个虚拟游戏？

如何分辨你是一名游戏玩家还是一个游戏角色？

如何分辨运动是因果的还是顺序的？

这三个问题已经困扰了穿越者迪杰斯特拉好几个千年，而且还将继续困扰下去。

他在落日余晖中苏醒，面前有一对风尘仆仆的男女。

男的是流浪剑客蒙赛尔，女的是学者巨龙卡蜜拉。十二座黝黑的通天塔方尖碑摆在他们面前，其中九座还残留有“末日刀锋”拉普拉德的气味。

迪杰斯特拉刚刚睡醒，但是眼前的一切让他困意丛生。

当世界变得越来越糟糕时，黄昏之龙的追随者就会变多，他们献上千辛万苦收集来的通天塔方尖碑，恳求黄昏之龙能够施展他那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法，来实现他们的愿望。

迪杰斯特拉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其他人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了。

毕竟，没有穿越者会用自己的真名在异世界行走，穿越者们认为那样太整蛊了，迪杰斯特拉也不例外。

于是他开始认真起来，面前这两个人知道他的真名，说明他们有备而来。

这个世界上，知道迪杰斯特拉真名的人越来越少了，时光的铁蹄把迪杰斯特拉的朋友和敌人几乎都践踏一遍，在经历过太多次生离死别后，迪杰斯特拉已经懒得再和短命的族类打交道。

漫长的时光将迪杰斯特拉丰富的人性消磨殆尽，他太强大也太古老，所以他的归宿只能是寂寞。

迪杰斯特拉不喜欢联邦牛仔蒙赛尔，看到流浪剑客的第一眼起，迪杰斯特拉就对这个被奥德赛合金包裹住的男人没有什么好感。

他从蒙赛尔的身上闻到了危险的气息，迪杰斯特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所以他既兴奋，又恐惧。两种情绪形成的张力让他的灵魂发出愉悦的战栗，迪杰斯特拉很久很久没有跟科瓦斯大陆上的生灵动过手了——或许是他不想，或许是人们根本找不到他。

科瓦斯大陆上有很多名叫“迪杰斯特拉”的人，但是他们不是穿越者迪杰斯特拉。穿越者把自己掩埋进历史的尘埃里，他用无数的代号和别名惑乱历史学家和吟游诗人的目光，直到把他自己变成一个隐形的人。

但是蒙赛尔和卡蜜拉的出现意味着他的工作并不很成功，这对男女不仅找到了他，还知道他的真名。

他们不仅知道迪杰斯特拉的真名，甚至还知道迪杰斯特拉就是黄昏之龙。

所以迪杰斯特拉讨厌联邦。

身穿牛仔战甲的联邦战士和他们的飞船一起降临到科瓦斯大陆后，他们就一直默默监视记录着大陆上的事物。在迪杰斯特拉穿越之前就是这样，在他站上魔法与源血的顶峰后仍然是这样。

在充满魔法的世界里，联邦是极其特殊的存在。他们完全不能使用任何超凡力量，但是他们的科技却又远远强于绝大部分超凡力量。

因此，迪杰斯特拉无法回答蒙赛尔的问题，也不能回应他的请求。

不过这位联邦牛仔的问题让迪杰斯特拉确认，蒙赛尔应该他见过的所有联邦牛仔中，战斗力最强的那个。

判断一个人的实力，很多时候并不需要看他解决了哪些问题。

“击败我吧，”迪杰斯特拉露出一个期待的微笑，“击败我，你才有资格思考那个问题。”

虽然卡蜜拉极力反对，但是蒙赛尔最终接受了黄昏之龙的邀请。

显然，迪杰斯特拉听懂了他的问题。尽管这位几乎无所不能的超凡者没办法告诉他答案，但是迪杰斯特拉可以帮他确认另一件事。

迪杰斯特拉不认为蒙赛尔已经走到了“变强”的尽头。

尚未走到“变强”尽头的人，没有资格思考“剑术”的尽头是什么。

而联邦的人工智能“学徒”则站在“剑术”的尽头，它没有感情地看向所有试图走向它的剑客，如天神般权威且不可置疑。

有一年秋天，从西大陆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乘白龙而来，带着十二座通天塔方尖碑。

实际上，我很久以前就已经不需要通天塔方尖碑了。所谓的一座方尖碑换一次黄昏之龙施法机会，不过是我跟黄昏使徒们开的一个玩笑。

当一个人有的是时间的时候，他总会折腾点儿东西来打发时间。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十年，我以为人生苦短，所以不知疲倦地奔跑。

那时候科林帝国还没有发生“蓝色革命”，炼金符文技术也还处于探索阶段。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贤者法术以及更加底层的“语言”，所以我开始收集这个世界的“代码碎片”，也就是通天塔方尖碑。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总之，一言难尽。我活了下来，过得还不错。

不知从何时起，那三个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成为了某种类似于躯干和器官的东西，生长在我的精神世界里。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我不该在数据库里看见我自己的名字。

如果我是一个玩家，那我不该无法退出游戏回到真实世界。

如果事物是顺序的，那我不应该迷恋因果和逻辑。

那年秋天，一个联邦牛仔带着他的爱侣巨龙来到我的面前，他们诚恳地向我发出请求，但我没有回应他们。

我不喜欢联邦，也不喜欢联邦生命。他们的科技比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魔法还要强大，可是他们既不征服也不离开，就在那儿远远地看着。

当一个东西始终和你保持相对静止时，你很容易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活着。

而且，联邦和联邦生命不在我所掌握的数据库里。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联邦是某种病毒、漏洞、错误代码或者程序运行时突然产生自我意识的某种人工智能。

这种感觉不太舒服，而且从流浪剑客的表现来看，联邦那边知道我的真名。

就像是在玩电脑游戏的时候，一个NPC突然用你现实生活中的名字来称呼你的角色。起初你不觉得这很可怕，但你思考得越久，想得越多，你会发现这是个很惊悚的问题。

虽然我不喜欢联邦，但联邦牛仔蒙赛尔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当然，他也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