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梦祯害怕朝廷考评受命案影响,脸色臭得跟掉了五千两银子似的,怒气冲冲地从轿子里走下来,一下来看到马彬就是一愣:“百户为何在此?”
马彬也愈发不耐,但还是按捺性子,又把刚才的场面话说了一遍。
这时医馆众人后面出来一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李建元见状马上躬身一礼:“爹,你怎么来了?”
李时珍行医数十年,活人无数,民间声望极高,再加上在楚王府当过奉祠正、在顺天府的太医院供过职,更与荆王千岁素来交好,便是郑梦祯马彬来了,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老人家如今已经年逾花甲,脸色更是一片倦容,显然是被自家医馆发生命案这事扰得不轻。他走上前来,对知州和锦衣卫百户见了个礼,再次对今天这兴师动众的做派表达了不满。
马彬此时的耐性已经快到了极限,锦衣卫与地方本就互不统属,再加上最近上峰申饬的频率越来越高,已经没心思继续搁这干耗时间。
郑梦祯则还是那副满头大汗的模样,一边拿着个帕子擦额头,一边还在跟李时珍解释。
这三方人马在东壁堂大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现在居然连门都没有进去。
不过即便是李时珍,也知道命案是天大的事情。他只是不想事情扩大化,并不指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现在的场面也摆出来了,蕲州城里到了明日肯定是尽人皆知,所以略作申辩之后,也只得服软。
知州大人这次是学了个聪明,出来的时候就带上了仵作。一群人又啰嗦了许久,才第次入内,到达了命案现场。
受害者是住在东壁堂后院的一名杂役伙计,平日里老老实实,从未听说与谁人结仇。三日前此人就没来上工,遍寻不得之后,直到柴房传出阵阵臭味,才被人发现已经丧命多时。
上次就见过的仵作老张仍旧是那一副圣诞树的模样,叮里咣啷地到达了现场,二话不说就开始验尸。锦衣卫们也没有闲着,当下就四散开去,与其他衙役一起,开始在医馆内搜索凶器血迹等蛛丝马迹。
这样一来,今日的医馆肯定是没法开张了。有些老百姓过来求医问药,看到里面全是凶神恶煞的军爷捕快,躲都躲不及,哪里还敢往里面闯?连凑巧路过门口的,都要快跑两步赶紧离开。
柴房中因为尸臭难闻,郑梦祯一走进去就吐了出来,医馆众人更是远远站在门外七八米远的位置,不敢靠前。只有仵作老张及其跟班书吏和陈逸三人身在其中,细细查看尸体。
这次的案子看上去是个典型的谋杀案。尸体上的伤口也很明了:背后一刀,咽喉一刀。前一刀直入肺脏,后一刀当场致命。
而且凶手还将柴火搬来覆盖在尸首之上掩盖,当发现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那些柴火搬开。
夏季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向着巨人观的方向发展,看上去十分吓人。仵作老张一边丈量尸体,一边还在叙述尸体表征,让旁边的书吏尽数记下:
“尸经三日,口、鼻内汁流蛆出,遍身胖胀,口唇翻,皮肤脱烂,疱胗起。”
“其痕肉阔、花文交出,刃伤即有血汁,及所伤痕疮口、皮肉、血多花,鲜色,所损透膜即死。被刃处皮肉紧缩,有血荫四畔。”
“乃是活人被刃杀伤而死,非死后假作刃伤。”
一条一条有理有据,听得陈逸在旁暗暗点头。
如此一来,便基本上可以断定是他杀了。而且行凶者手段狠辣,看上去不像是老实人临时起意、激情杀人,倒像是蓄意已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