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点了点头:“白公子客气了,朱雀自当尽力完成使命。今天大家都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小锦,我有事要同你讲。”
白琢寒识趣地跟着大哥走到了门外,刚把门关上,朱雀便行了一礼:“锦小姐,我们的身份还要隐瞒到何时?白家两位公子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连他们也瞒着吧。朱雀实在不敢当这城主的名号。”
苏锦笑笑:“早先就说过了,我与朱雀姐姐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不用如此毕恭毕敬,我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反正往日里也是你帮着处理城里事务,我也只不过是个挂名的头衔而已。”
别说,苏锦这乐得清闲又不务正业的秉性倒真是像极了锦都的那位大人,好在自己不用像玄武那般变化容貌。说起玄武,朱雀便想起了自己将苏锦唤来的真正目的,从橱柜里取出一个木头箱子。
“这是什么?”
那木头箱子看上去约莫有半个橱柜那么大,朱雀将它捧在手里,都快要挡住她的视线了。放到桌上时,碰撞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也听得里面瓶瓶罐罐的撞击声。
“这是今日我们到达之前,玄武送来放在这里的,国主听闻你受伤了,很是着急,搜罗了这一箱子的药,让玄武连夜就给抬过来。”朱雀边说边打开了木箱,里面足足有五层,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药材,口服外用一应俱全,就连包扎用的纱布都码了整整一层。
“竟然连千年的万寿果都有,还当真是辛苦玄武了。”
这万寿果据说是千年才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对于凡人几乎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这大多数人几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此刻被塞在这样一个药箱里,连苏锦都替它觉得委屈。
她看了看瓶子上的药名,挑了一个止疼的,一个止血清创的和一个去疤痕的塞进口袋里,跟朱雀吩咐到:“行了,替我谢谢玄武,还有……还有苏承英,跟他说我没事…”
“锦小姐”朱雀手掌一摊,一个金色的海螺便冒了出来:“国主担心您的身体,想听您亲口说。”
苏锦心里真是想一巴掌拍碎这个海螺,苏承英,你是小孩子么!
不过当着朱雀的面,苏锦不好发作,她知道朱雀是打心底里尊敬苏承英这位主子的,也是为了能早点回去休息,她只好悻悻地接过海螺,对着张开的口简单地说了三个字:“我没事。”然后把海螺塞给朱雀后便逃也似地走出了屋子,生怕那苏承英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看见苏锦出来,白琢寒用期待的眼神往苏锦身后看了看,发现只出来她一个人时,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原来不是在等我。
方才一直坐着只是觉得头晕,眼下站起身才觉得步子也如此沉重,苏锦躲着白琢寒的目光走回书架边,轻声说了句:“我先回了。”便取下书架上的两册书籍,“咔”,书架一分为二,向两旁移开,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便出现在了苏锦的面前。
这条密道造的仓促,通风的气道并没完全造好,因而分外潮湿闷热,加之凿下来的石块为了掩人耳目只得一点点丢弃,因此密道里还布满碎石,便觉更加难走了。烛火有些晃眼,晃得苏锦眼前模糊一片,蜡烛燃起的烟气挥散不去,烟熏火燎得直让人喘不过气。身上明明已经闷出了一身汗,却依旧感觉一阵阵寒意,苏锦扶着墙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刚才压下去的倦意和寒意像是终于等到了机会,一同反扑上来,苏锦腿一软,正要向后跌去,一双有力的手恰好托住了她的肩膀。
“我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啊,你这身体,一个人能走么!?”白琢寒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暗忽明,却是掩盖不住脸上的担心。
他刚刚在门外一心想着该如何问朱雀那手钏的事情,回过神来才发现苏锦已经先他一步走入了暗道。
方才过来时,苏锦就已经显得有些吃力,路上偷偷停下来喘了几回,明显就是硬撑着,说话时的脸色也是死灰一片。
“君子有成人之美,怎敢打搅你与佳人的相会呢。”苏锦说话累得很,却也不忘调侃几句。借着灯光,白琢寒看见苏锦的脸颊一片绯红,一摸额头果然滚烫,心里一紧,这丫头到底是撑了多久?
“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酸呢?那这下你可以偷着乐了,白大公子决定背你回去!”说着便在苏锦面下俯下了身子。
“不劳烦白公子了,冷某自己走得回去。”苏锦扶着墙硬撑着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往前挪着。
“我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干嘛凡事都这么逞强了,撒个娇会死啊!真是服了你了!”白琢寒心说怎么有这么犟的姑娘,赶紧快走几步硬是挤到苏锦前面,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在膝盖后头一抄,便将苏锦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喂!”
“别动!扯着伤口我可不管!”白琢寒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苏锦只能由着他抱着自己,大步往密道的尽头走去。
把苏锦放到床上的时候,白琢寒倒是没了主意,眼见她烧的那么厉害,想来大概是伤口感染了,可他来处理总是不妥,还得去找朱雀姑娘帮忙。
没成想刚要转身回密道,手腕便被苏锦一把握住,无力却很是坚定:“不要告诉朱雀,我歇一晚上就好。”
“你烧的那么厉害,不换药你想等着残废吗?”白琢寒感受到了苏锦手心里的温度,那可不是歇一个晚上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我的口袋里……口袋里有药。”苏锦皱着的眉头慢慢散开,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喂!”白琢寒手足无措,分不清该是先找药还是先检查伤口,自己去莽荒捉妖时手心里都没出过这么多汗,就连上回在地窖里“不小心”和苏锦有了肌肤之亲,心跳得也不如现在快啊。
好不容易在苏锦口袋里翻出三瓶药,白琢寒把药瓶整齐地码在桌上,深深吸了两,三口气,咬着牙动手为苏锦宽衣。
白琢寒的动作尽量轻柔,像对待易碎的豆腐将苏锦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铺上,这下才发现,黑红色的血已经透过衣衫渗了出来。
小心地掀开背上的衣衫,苏锦白皙的后背上,三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犹如被利器斜着切开,皮肉外翻,血痂里渗着黑红的血水。
从驿站到忘城,她竟是扛着这样的伤痛强撑了两天一夜。这丫头……到底是有多执拗?
此时的苏锦正困在了自己的梦境里,又是那把寒光闪闪的剑向自己的胸膛刺来,决绝地穿透了自己的心脏,执剑人的脸苏锦从来记不住,但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泪,在刺中自己的一刹那,苏锦感觉到有眼泪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疼痛和血腥味一拥而上,不知道为什么,苏锦丝毫没有恐惧,却被悲伤填得满满的,仿佛要从心脏的刀口里溢出来一般。
白琢寒打了一盆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又将金疮药的药粉仔细抹了一遍,轻手轻脚地包扎好。
昏睡中的苏锦又皱起了眉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眼角慢慢渗出两行泪水,白琢寒想着大概是自己下手没个轻重弄疼了她,犹豫了片刻笨拙的伸手抚了抚苏锦的额头,轻声安慰着:“就快好了,忍一忍哈。”
别忘了我……苏锦轻轻呜咽着,手轻轻攥住了白琢寒的衣角,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越攥越紧。
白琢寒也不知苏锦做了什么噩梦,只得俯下身小声说:“好好好,答应你,永远不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