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长安太远,山长此刻顾及不到,他更在意的是对面的谢明依势在必得要带走石兴林。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天都书院要被卷进这场风波之中。
然而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便劝阻谢明依的原因。
他希望她知难而退最不希望的便是如今的局面。
但是相比之下,谢明依倒是显得无所谓的多一些。
“我知道山长无意让书院卷入到朝廷的争斗之中,然而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没有石兴林,还会有下一个人。其它人您的手里未必会有一张这样的底牌,所以相比于届时的难堪,不如您就此卖我谢明依人情。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谢明依在一天,这天都书院便是天下学子书院之首,我必将用尽毕生来建设书院,将书院发扬光大。”
这样的承诺太过震撼,却也正好的说到了山长的心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这个地方视作了自己的家一般。
“唉。”坚持了许久的山长终于松了口,叹了口气,
“芝兰没有说错,你这个人真的聪明的让人讨厌。但你可知道,人若是聪明过了头便会错失这世间的许多。”
谢明依淡笑着摇了摇头,“只有看得清楚才能做好最佳的防备,这一点我并不认为有何不妥。不过是难得糊涂罢了。”
难得糊涂,说的真好啊,难得糊涂。
有多少人做的到这几个字?
又有多少人明白这其中蕴涵的道理?
山长看着对面的谢明依,露出一抹沮丧,
“我活了这么久,你这样的人我只见到过两个。”
“哦?”谢明依疑惑,“何人?”
“一个是你。”山长说完住了口,目光从谢明依的身上移开,望向了远处湛蓝的天空。
谢明依凝视着他许久,却不见他继续说下去,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那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蔚蓝的天空,波澜壮阔,天高云淡。
那一瞬,谢明依又些微的惊诧。
她的心中浮起了一个猜测,山长要说的另一个人是先帝。
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问,山长都不会说的。
“那个人的心中包纳着这天地万物,他的胸襟比大海还要辽阔,他的远见比那望不到的天边还要遥远。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可是却永远装作一副不清不楚的样子。
这世上的人啊只知道一味的追逐明白二字,却鲜少有人能够做到难得糊涂。”
谢明依沉默着没有出声,她想或许山长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什么,这是属于他的记忆。
然而当山长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谢明依看到了那一种熟悉的洞悉。
“你觉得先帝知道些什么呢?”
山长问她。
谢明依怔住了,她不知道山长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隐约间她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一切的发生先帝都预见到了,可是他依旧并没有在立太子时想要改变决定。
或许这个时候的先帝早已经清楚自己的女儿身,而对于他那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也清楚的很,甚至料到了他会在那之后做出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谢明依不由得脊背发凉。
如果是这样先帝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样的局面对皇家有好处吗?
如今的一切究竟对哪一方会是更有益处的?
谢明依不知道,她看向对面的山长企图在他的眼睛里寻求答案,然而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直到她看到了山长脸上的淡笑时,她突然间明白,他这是报复自己。
“你可以将人带走,但是老夫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一切?”山长终究是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
谢明依微怔,可眼中竟无一分的得意,
“山长知道影卫吗?”
“知道,那是皇家的密卫,只有皇帝才可以调遣。”
谢明依笑了笑,唇角攀上了一丝苦涩,
“皇帝的影卫时刻盯紧了我,既然是为寻找帝师,这些人的情报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所以可怕的不是我,是坐在那个尾指上的人。”
谢明依的解释让山长震惊,如果是皇帝在背后推波助澜,现如今的皇帝未免太可怕了些。
这些隐秘的情报在皇家记录中或许登记过,可终究也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调阅,由此可见,皇帝有多重视这位三皇子,以及有多么的想让他成长为一名帝师?
山长看向对面的谢明依,后者的表情已然恢复了常态,可隐约之间山长竟然有些后怕,以至于不禁问出了口,
“若是此行你带不回石兴林,会怎样?”
带不回石兴林,表面上看是谢明依的办事不力,然而实际上却是天都书院不想参与这场风暴的表现。
然而一旦被人盯上,就再也没有了逃脱的权利。
比如说,天都书院。
“不仅石兴林要死,整个天都书院都要跟着一起陨落。现在的皇帝已经今非昔比,山长,明依得罪了。”
谢明依眉宇之间多出了几分愧疚,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片纯净的地方做出这般龌龊无耻的事情。
这简直侮辱了这里存放的圣贤之书。
书院,本是学子们读书学习的清净之所,如今却被皇帝用来作为自己收揽人心的工具。
不仅是山长,恐怕这天下所有的学子都是有一种抵触心理的。
十年寒窗苦读,本以为可以造福一方,最后却要在这官场的污浊之中摸爬滚打,这样的泥泞即便自己不想沾上,可如今也无法洗去。
这条路她只能走到底,唯一遗憾的是将这书苑里的学子一同拉下了水,这是万不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