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年少时的影子,久久的不曾从眼前散去。
皇帝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眼中含着期盼的样子,即便那期盼的光芒很微弱,却也足以让他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在这世上,有救命之恩,有养育之恩,也有教导之恩,但还有一种,就是前辈对后辈的提携之恩。
能够得到一个人的提携,这在官场里是一件十足幸运的事情,因为如果是一颗明珠,没有人发现,也只能是一颗“沙粒”,与其它沙粒并没有什么差别。
柳星耀就是这样一颗珍珠,但若是没有谢明依,现在的他不会有人知晓。
没有人会将这样一个出身寒门的士子放在眼里。
即便,他的文章确实精彩,可状元不是他。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进士第六十四名,却比状元还要受到众人的关注,可想而知,这位新科状元会如何的憎恨柳星耀,这也就注定了,在将来的官场上,再一次出现了两个势不两立的人。
思索之后,皇帝舒展开眉间,这一步走的真是高啊,或许只有往远去看,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想要做什么。
谢府
“大人,您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去探望柳星耀,就不怕陛下知道吗?”
容羲跟在谢明依的身后,在进入谢府之后,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走在前面的谢明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怕他知道,就怕他不知道。”
“属下不明白。”容羲道。
前面的谢明依突然间停下脚步,容羲紧随其后站定,两个人恰好停在了花园子里的池塘边,柳树的树梢低着头,垂到了池塘里,阳光下一片阴影,两个人站在斑斑点点的阴影里,容羲直视着那个人的瞳眸,看着那其中的平静和嘲讽,突然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恐怖。
不是暴雨倾下的恐怖,而是一种平静的,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就是她的对手所承受的吗?
容羲心里想着,却听那人说道,
“他若是知道了,就会想到一些该想的知道,就会发现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给咱们这位状元郎留下一个对手。而于身在高位的皇帝而言,帝王权术讲究的是制衡之术,咱们这位状元郎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谢明依突然间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突然之间容羲还有些来不及反应,但是,身为替谢明依搜集情报的人,谢明依知道的事情,绝大多数他都会知晓的,比如说,新科状元郎,杨文意。
杨文意的出身,也是非同一般的。杨家乃是安徽的名门望族,而且杨家的姑奶奶也就是杨文意的姑姑,是宁国公府的大奶奶,也是宁连城的生母。
也就是说,杨文意和当今皇后是连着亲的。
这样的人,皇帝怎么会不需要一个人去牵制?
只不过,碍于皇后的面子,皇帝不会直言,此时谢明依的做法就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机会。
等到容羲想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的十分复杂,看到这一幕,谢明依笑着转身离开,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在我身边做事,光看到两步还不够,要能够看到人心,看到五步才能在这官场立足。”
那人迈着步子离开,潇洒非常,容羲在身后看着内心里愈发的惊叹于她的思维和谋略。
以前,只是觉得她聪慧过人,而如今才发现她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原来这样的人最可怕的不是她真正的发怒时,而是在一旁的十分平静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容羲跟了上去,然而很快前方那人突然间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
“容羲,今天是几号了?”
“九月十五了。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早上您不是才问过?”容羲疑惑起来,谢明依的记性向来好得很,怎么这种早上问过的话中午又问了一遍?
“九月十五”谢明依喃喃自语,低垂着的眼眸突然间浮现一丝担忧,“九月十五了啊。”
“大人,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容羲问。
谢明依没有出声,只是突然间忧郁起来的气氛让容羲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再开口去问。
有些时候可以去选择提问,而有些时候最恨选择沉默。
跟在谢明依的身后,容羲都在思索着谢明依突然间的变化,而一直到那人回到书房里,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容羲突然间想起来一个人凤绾。
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人,而眼下则只有谢凤绾。
九月十五了,可陆家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谢明依知道,这是陆老爷子训斥过陆锦之后,陆家的态度了。
可是让谢明依担忧的是,陆家没有动静她知道是因为理亏,可凤绾呢?怎么也像个没事人似的?
谢明依想了许久,最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凤绾知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突然间,容羲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青色的身影闪过,不过好在那人单纯的是用跑的,以他的身手和眼力还可以看到。
“大人?这是去做什么?”容羲特意往书房里看了一眼,笔放在砚台上,面前的折子也是打开了不曾合上,这样的细节性的问题可从来不会在她的身上发生。
难道还是因为凤绾?
这一次容羲猜对了,谢明依跑出书房,直接奔向了谢凤绾的院子,院子里的人刚要出声被谢明依示意打断。
“二呢?”谢明依问着靠近自己的一个侍女。
“二在屋里呢。”侍女道。
四下里看了一眼,不见素月的身影,谢明依又问道,
“素月呢?”
“素月姐姐方才出去了,替去买绣线去了。”
“绣线?”谢明依疑惑起来,别的她虽然不了解,但是自家妹妹这女工做的确实是不怎么样的。
“是啊,最近在绣香囊呢。”
谢明依点点头,让侍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