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正好照在露惹的脚上。阳光下,她穿着黑色细带凉鞋的两只小脚并在一起,小巧而又白皙,她别无选择地盯着它们。
“哎呀,小钟同志啊”,徐处长的声音有点尖利,像铲刀刮过铁锅底,让人听着就不舒服。第一次被别人称为同志而不是同学,而且还加上小钟,露惹感觉怪怪的。
“能到我们党宣处来,可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啊,领导考虑到你爸爸这种情况,才特意照顾你的。你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要好好工作啊。”
徐处长这居高临下的语气,而且还提到爸爸,露惹心生反感。可她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端。
这个工厂的成年人的习惯之一,就是看到不认识的孩子第一句话就会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啊?因为大人之间几乎都是认识的,只要孩子说出爸爸或者妈妈的名字,大人就能对上号这是谁家的孩子。
露惹在单位是新面孔,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总是被问到这个问题,得到答案之后,提问的人就会露出怜悯的神色,有的还要安慰几句,仿佛露惹不是来上班的,是来乞求施舍的。露惹很讨厌这种感觉,不,她讨厌这里的一切。
“小钟啊,这位是马小丹,她以前是咱们厂的广播员,你以后就跟着她学。”说到这,徐处长和马小丹两人对视了一下,露惹觉得这一个对视很不对劲儿,又说不出不对劲儿在哪儿。
“马老师。”露惹轻轻地叫了一声。
“哎,千万可别叫我老师,我自己都觉得臊得慌,”马小丹豪放的声音和露惹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并无恶意的调侃露惹,“到底是小姑娘哈,这声音跟小蚊子儿似的,这能播音吗?”
露惹笑笑没说话。
“行了啊,小丹,你这粗声大嗓的再把人家吓着”,徐处长笑着说,“这行不行还不全在你调教,你什么时候调教好,什么时候上来。”
徐处长所说的上来,是指马小丹从后面的招待所播音室到机关办公楼的宣传处来,而她的身份,也会从工人变成职员。
“不是吧?徐处长,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就心疼啦?还威胁我,我可不吃这一套啊。”马小丹娇嗔地斜了徐处长一眼。
“好好好,你不吃,我吃,行了吧?”徐处长重新堆了一脸笑,“去吧,带她去各屋转转,然后去广播室看一看吧。”
终于可以走了。露惹很不习惯他们这种成年人之间的玩笑,尽管开玩笑的对象不是她,但是只是旁听,已经让她如坐针毡。
马小丹带着露惹去了隔壁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比较大,一共有三个宣传干事,都在这一个大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