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脑袋有点乱。

他整理了一下，得到的信息大概是，詹森来抢神血，被他打晕，正好和高文尔认识了。

两个人设计了一个方案，詹森把病毒的源头种植在意外到来的大贵族吉娜身上，威胁了某位先生不让他赶走违背规则的詹森。

然后病毒被扩散，詹森登场，如神明般解除自己的病毒。

在高文尔的宣传下，这件事像病毒一样被扩散到更远，很快加西西国内，大家都会知道外乡人原来这么神圣，这么厉害，就不觉得外乡人是恶魔了。

等等……

虽然过程挺惊悚的，但结果貌似还不错？

只有被严密控制的商船偶尔能离开广袤的大海，离开加西西国去往恶魔们肆虐的贫瘠土地。

几乎没有人会跨越大海来到加西西国，偶尔有，就像斯图亚特一样会被当成恶魔。

诺亚有些纠结。

高文尔再次举起酒杯，说：“诺亚，你想想看，如果是你，你要怎么让加西西国如此庞大的人群撇去真理般的认知？没有任何其它办法，只有当他们亲眼看见外乡人的救济，被外乡人亲手救济。”

诺亚把手枪的枪口偏离镇长的心房。

“那样能给您带来什么好处？”

他问，“我不相信有人会大费周章干完全无益于自己的事。”

高文尔说：“不是完全无益于我，詹森会去向国民们传播新的教条。而我，我会去和那些惊恐不已的大贵族聊聊，让他们签署一份准许我跨海远行的公文。”

诺亚问：“爵爷也没有资格出海么？”

“这算得了什么，连伟大的国王都没有出过海呢。”

“呵。”

诺亚不动声色，发出一声干笑。他心里头那杆所有人都有的秤开始摇晃，左摇摇，右晃晃，最终平衡下来，仿佛已经下定决心。

高文尔此时瞄准到了诺亚心房的某个空缺处，给予关键一击：“我只和你提过这场设计，为什么？不止是你比温莎夫人知道得更多，重要的是你比她年轻，聪明，有活力，我相信你能够理解违背常理的做法。”

要是高文尔说“没有好处”，“无需利益”这种话，诺亚也许还会有开枪的想法。

但镇长却没有这么虚假的说，他眼角的皱纹像木纹往纹心集聚，神色与语气一样真诚。

这让诺亚第三次感到，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位林德大人。

“你杀了人，还想要杀我。”

诺亚掷出最后的利剑。

高文尔说：“那我们签订一个协议吧，你保证你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些事，我则会保证你，斯图亚特，还有那个来自王城少女的生命安全，当然，仅限红炉镇中，仅限我不会向你们动手了。”

后半句话看似精明。

但诺亚却认为那是真诚。

一个急于摆脱生命威胁，让该死的手枪离开的人，一定会焦急毛糙地说，“我保证你们的安全，绝对保证，你们永远不会遭此磨难了，永远。”

好吧。

诺亚默默念叨，撤回手枪。

高文尔拿起酒杯，含着笑递给诺亚：“温莎夫人派出了一位觉者截杀你们，但失败了。她憎恨你，也害怕你，你憎恨她，也害怕她，所以小心些吧。”

诺亚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

“红炉镇到处都是我的眼睛。”

高文尔微笑着，手指点了点杯沿，“你的父亲，雨果.诺兰曼是个好人，但这样一个好人，枉死于东妮娅.温莎之手，总是件让人悲伤的事。”

诺亚丢掉手枪，拿起酒杯，但没有喝，在高文尔喝完了自己的杯中酒后才一饮而尽。

他擦擦嘴，问：“最后一个问题，是真的么？”

他还不完全确定当年是东妮娅.温莎制造了那场矿洞崩塌，所有人都在告诉他，那是自然崩塌。

但他亲眼看见了老妇人的冷漠双眼，他总觉得，一定是她干的。

可缺少决定性的证据。

如果有，

他一定会——

“我找到了你父亲的笔记。”高文尔回答，“东妮娅.温莎也的确承认了笔记的真实性，笔记被烧了，但上面的确记载着，你父亲不幸得知了温莎夫人用觉者杀死丈夫的真相，因此，他死了。”

这不是谎言。

诺亚低着头，慢慢往门外走，他的四肢神经质般不由自主地颤抖。

在走廊中，少年的面孔扭曲，指甲将手心刺出血来。

杀了她。

他默念着。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