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自己去吧”
李瑞斌的话让中年妇女有些为难,她确实在为这件事苦恼。这个时候的她实在是到了两难的境地,她觉得自己应该陪在李瑞斌的身边,至少不应该让她独自面对那些事情,他偷那些钱也只是因为自己这个当妈妈的,没有让兄妹俩过上好日子。她是这么想的。让女儿放学先在学校等等,等自己忙完再去接她。
“还是...我们一起去好吗”
中年妇女认真地盯着李瑞斌的眼睛,不容他有拒绝。从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觉得愧对李瑞斌,如果她当时没有被吓到,她就能连着他一起保护到,而不是,而不是像当时,就好像是自己在女儿和儿子之中选择了另一者。
李瑞斌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母子二人就在狭小的房间里互相低着头,等待着傍晚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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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均每秒,就..有2个人消失在世界的某处,一天消失的人数便有十五万以上。
这个数字会平摊到世界的各处,每个国家,每个家庭。
绝对,绝对不会是我,绝对不会在我身边,至少我是如此认为。
在家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苏雪翻出了那幅满是灰尘的全家福。
那是两张陌生的脸,陌生的笑容。
“我是不是应该有些什么感觉?”
“我是不是应该悲伤或者哭泣?”
这种念头在苏雪内心升起。面对这两张几乎陌生的脸,苏雪已经忘记了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表情,应该怀着什么样的情感再去回忆那一切。
杀人犯。
这三个字从那一天开始无数次被用来形容她的父母,连带着自己也跟这三个人挂上了边。
她的理智告诉她,是父母咎由自取,毁掉了一家的生活,还连累了别人。
可是在心中,总是有什么,有什么说不出的苦涩。
她默默把全家福捂到胸口。
窗外依然是一片昏暗,肃杀的空气被这一丝光明所吸引,死死地包裹着苏雪。
“我好想你们....我真的好想你们”
直到此刻,苦涩的心情再也压抑不住,随着泪水奔涌而出。
“下周开始课后补习就开始了,放学时间就延长到晚上十点半了,希望大家打起精神。”
周雯的声音好像永远是生气地咆哮,但这依然压抑不住周围的抱怨声。
“干脆让那家伙把钱偷走就好了真是的...”
“对啊,还说什么自愿,根本就是强制...”
直到这几个人的名字被单独点出来,教室的声音才又被读书声所掩盖。
苏雪也只是如平常一样抱着书,混着大家的声音偷偷唱歌,耳朵偷偷听着旁边人的讲话。
李瑞斌真的被开除了,下午放学的时候要来拿走他剩下的东西。
或许这是自己能跟他见的最后一面了。
苏雪的心中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明明自己刚才了解了一切。
他知道这件事吗,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从来没找自己聊过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直在苏雪的脑子中回响。
还有好多问题想知道,还有好多事情想问....
一定,一定要问个清楚。
时间在回想中慢慢流动,落日如约而至。
“走吧?”
中年妇女看着李瑞斌,他们母子二人竟然真的就坐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
她中间曾无数次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孩。
为什么他会干出这种事情?有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抱住他问个清楚。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虽然没能让生活变得富裕,但是她也为了这个家所拼命着,拼命....然后依然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到这种境地之中。
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养活这个家吗?
是觉得在这个单亲家庭太委屈了吗?
为什么从来没跟自己谈过这些?
中年妇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孩子上一次跟自己谈心是什么时候了,这么多年自己好像一直在为了挣钱而奔波。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或许自己仍然不会这么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好像又壮了一点,好像又高了一点,这里又多了一道伤痕,但是这些自己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一个又一个新发现进入了她的视野,好像才刚刚久别重逢一样。
她一直在欺骗着孩子们,一直在欺骗着自己。只有自己没日没夜的努力下去,才能让孩子们的生活更好一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她一直拿着这些借口欺骗着自己那颗不知所措的心,却让他们的人生在丧失父亲之后又再让母亲的角色缺席。
是因为自己害怕去和孩子们正面相处才一直强迫自己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的。
她始终恐惧着,去面对那两双纯真的眼眸,闪烁其间的丝丝熟悉之感总会让她的心跳停止刹那间。
不,自己也已经很努力了,她为了孩子们一直都没有再改嫁,她不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其他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从那天之后,就连保证自己活着就已经耗费了自己的全部的力气了,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明明应该是这样。
男孩默默站起了身,走在了最前面,中年妇女也就跟在他身后。
他握紧着拳头,一直咬着嘴唇。
中年妇女只能看到他背影里的违和,可也没有再说。
一直走了好一阵,李瑞斌才停下来转过头来。
“妈,你跟小学打电话了吗?”
中年妇女一愣,她的思绪之前完全在李瑞斌身上,把女儿学校那边的事情忘得一干净,她应该提前跟学校说自己会晚到,让女儿先待在学校的。
“啊,我现在就...”
“妈,你去吧。这边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李瑞斌没有任何语气的说完这句话,眼神里只有坚定。
“可是......”
“你还有补救的机会”
“什么?”
中年妇女好像回忆起了自己做过的,某个不着调的梦:
“如果我已经没救的话,请你至少把握好剩下的妹妹吧”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人是可以脱离过去的束缚的。
这是谁说的来着?这是自己什么时候做的梦来着?这是....真的吗?
李瑞斌没有等待她的回答,自己跑走了。中年妇女感觉自己脑子很痛,站在原地看着男孩奔走的身影,就好像他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一样,心中很重要的东西丢掉了。
而小学那,妹妹正常出了校门,来到了哥哥一直接自己的地方,但是那里没有人。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着,但是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