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白沙在泛着青蓝色的海水中浸泡着,树上的椰子也被反射光照得青绿发亮。
“诶!来了,来了,大家都别动啊!”一个中年男人调制好了照相机,飞快奔向坐在对面摆姿势的妻儿那个方向……
“真是讨厌,每次拍照都在刮风。”到了半夜,酒店里的妻子开始抱怨照片中自己的帽子被海风吹折了边。
“诶,何必要和海风过不去呢?”丈夫劝她道。妻子还是嘟着嘴,对照片不满意。
“你等等,我给吉田去个电话,告诉他我们还要去智利几天,免得他不知道,又到机场接我们。”丈夫由是说,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你也未必太相信他了,什么都告诉他,连车子都借给他。”妻子颇为不屑,一边照着镜子擦护肤水。
丈夫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电话接通了:
“啊,喂,吉田啊,我们的日程还要耽搁。嗯,或许是一周到十天吧,是的,这周五你不用来机场了,我们已经取消航班了。”
电话的这边,吉田正驾车去往佐藤的心理咨询室接人,车上还坐着中岛小姐。挂掉电话后说:“诶!我们这个老板很是絮叨,每次电话要再来一遍才能确认,他明明昨天就把日程发到公司群里了嘛!”中岛赞同地点点头。
汽车拐过那些小街巷,在医院门前停下,他低下头从挡风玻璃瞄了几眼,正见佐藤从前堂出来,便摇下车窗:“喂!这边,这边。你也招招手!”他提示中岛惠子。
佐藤也看到了他们,向车这边走来,趴在车窗上:“诶!中岛也在。”
“是呀!正想找你出去玩一把。”吉田说。
“诶,不行不行!”
“怎么总是不行,KTV,KTV。一定得去!”吉田和他理论。
“诶诶诶,不行,不行,太晚了。”佐藤直摆手。
“你这人太有问题了,同居以后连夜生活都取消了,难怪你还需要来这里做心理咨询。”吉田隔着车门抱怨起他来。
佐藤被他拽上了车,三人最终坐到了烤肉店里。
“实在不行我把她也接来吧!”吉田健说,“昨天还说见一面认识一下的。”
“嗯,我觉得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佐藤奋力推辞掉了。
“嗨!无聊啊!”吉田接着说,中岛也有些遗憾。
“你们听说了吗?多摩那边好像发现了一个死人,尸体就泡在湖水旁的芦苇丛里。”中岛聊起来。
“真的吗?是想不开吗?”吉田嚼着沙拉打趣。
“什么想不开!据说是缅甸使馆的一个参赞。今天下午才发的消息。”中岛继续说着,用手机翻出新闻给吉田看了一眼,又递给了佐藤。
“奥多摩湖?我们前辈昨天的样本取水点就在那里。今天才发现线虫超标了。”佐藤看着简讯突然提起了兴趣。
“诶!据说死了好几天了,一直泡在湖水里,就是今天被警察找到的。那可是供水的水源地啊!”中岛津津有味地说着,吉田却看着眼前的饭菜有些反胃了。
“拜托,我们吃饭聊点正常的好不好!”吉田制止了他们两个。
佐藤继续翻看着新闻,这个参赞的名字翻译为貌钦,他的影像倒是没有多少奇怪的地方,但是他还是觉得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和自己有关联,难道仅仅是偶然?
吉田从佐藤手里夺过了手机还给中岛:“吃饭就是吃饭,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明白这一点,这些眼前的东西比你们想的那些事重要得多。”
中岛突然调侃:“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
吉田自嘲道:“如果我要是真信,我也就不说了!但是你能说我说得一定有错吗?”
饭后在KTV,吉田健作为麦霸开始了倾情演唱模式:“大家好,欢迎今天的特邀嘉宾吉田健登台。”
“大家好!欢迎各位的到来,我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平井坚的《轻闭双眼》,希望大家喜欢。”吉田健自说自话地开始了表演。
歌单先是大事MAN的《最重要的事》,然后是假声一青窈的《花水木》,中岛则和佐藤作为观众,欣赏他的献唱。
“石川与你认识多久了?”中岛在卡座上与佐藤讲话。
“怎么也有四年了吧,从我研究生那年开始。”
“诶,那你们也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这也不算,主要是我和她一直都是学习和工作上的关系,很难迈出那一步。”
“那她知道你去心理咨询的事吗?”
“我还没告诉她,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也清楚,或者说有感觉。”
这时,吉田健的歌单推到了GReeeeN的《奇迹》,他眼见两人在哪里空谈,就邀请中岛开始同唱,歌曲唱到一半,他们又把本不情愿的佐藤也拉了进来。佐藤也渐渐放下了一点愁思,尽情加入三人的搞怪表演,有时如此的放纵,似乎也能有一丝解脱。
……
汽车驶到佐藤楼下,车灯照在漆黑的院落里,只有挡风玻璃前是亮的,中岛小姐先开门下去了,佐藤也随即下了车,几步路后想起什么,又翻了回来:
“吉田,周四能借我车用几天吗?”
“嗯!没问题。”吉田颇是爽快。
佐藤跟倒车的吉田道别后,转身进楼梯赶上了中岛。
电梯缓慢地爬向他们居住的楼层,中岛小姐突然发话了:
“其实我也有时候会服药,总感觉有些事无法理解。”
佐藤看着她点了点头:“你有没有这么一种感觉,就是好像很多很偶然的事情都与你相关,似乎是冲着你来的,就像是提前编排好的一样,或者说,他们就像是一套渔网一般,缠绕住一个人。”
“我过去的心理医生说,这种困局的感受是大脑产生的一种错觉,让我不必去多想。我自己倒是觉得,它们似乎更像是《蝴蝶效应》,也就是人所有的行为与周围环境都会产生一个负反馈调节的机制。”
“也就是说,我们自己本身的存在也在扰乱我们周围的环境……”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楼层,佐藤谦让中岛先出门,二人在中岛的公寓门口道别:
“你也不用想太多,如果它是现实,我们也仅仅是能解读它而已。”中岛和他做了最后的总结。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佐藤悄悄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石川却依旧睁开了眼。
“呃,抱歉!打扰到你了。”佐藤愧疚地说。
石川长舒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又再次睁开,她坐直起身,脱掉了睡觉的T恤和睡裤,目中迷蒙般慢慢地靠近并抱住了佐藤,在他耳边小声说:“下回你带我和他们认识吧!”佐藤也紧紧抱住她,亲吻她的脸颊和肩膀,关上了台灯。
此时此刻,他多年的情感似乎一下子涌上了大脑,先是浮现他与石川相识和共事的画面,又想到了家人去世后,自己离群索居的孤独。他们四目相对,佐藤握住她的手腕,他想说点什么,已经被石川止住了,他于是看向了窗前书桌上的月光穿过树枝的阴影和天花板上车灯划过的光影。此时他的头脑中仿佛在过电影:田中医生的咨询室、拉面店的胡椒粉、游戏中奥康纳的逃亡之路以及哈桑的演讲,特别是那些曾经的梦境都在闪回。就在最后一刻,他突然朦胧中看到了石川的面庞,他们仿佛在一个医用的气密舱室之中,这个舱室被橙红色笼罩,他看到了石川的表情在变化,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个画面中的石川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与他一起被肩并肩放在这个椭圆柱形的舱室里,嘴中插着食管。
他突然惊醒过来,窗外已经没有汽车再经过了,石川从一旁抱住他:“怎么了?做噩梦了?”
佐藤颇感疑惑,他起身穿好衣服,打开电脑,去搜索哈桑?侯赛因的演讲稿全文。
“别紧张。”石川在一旁安慰他。
他呼吸急促,在转椅上整理情绪
“我看到了你,和我一起躺在一个像是罐子里的地方。”他和石川说着。
“那只是梦而已,而且你总是神秘兮兮地去看这些东西,会受他们暗示的。”石川拉着他的手安慰他道。
佐藤稍微定了定神,安静地躺下。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听着石川的呼吸与心跳,渐渐地稳定下来。
到了第二天夜里,佐藤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他的脑中回想着哈桑的演讲与奥多摩水库的意外人身伤亡事故,以及中东地区的袭击,一种潜意识似乎在告诉他,这些事物并不是偶然的,他说不清这些存在的必然关联,但是很多现象背后必然有本质在支撑。
他不想打扰到石川,便到客厅里翻看起《泥潭》游戏的最新用户评价:
“这怎么变公路片了,是黔驴技穷学的《现代启示录》吗?真不值。”
“像是田园风光游戏,我最主要的乐趣就是炸鱼玩。”
“通关很难的,完全没有指示和任务提示,不知道做什么。”
他索然无味地合上了大脑,带上VR头盔,开始了新一轮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