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大。
南宫瑾言从汀兰阁中走出来,看了会儿空中的那轮皓月,想了一些事情。
“公子。”风衍一身黑衣,从角落走出。
南宫瑾言轻声应了,眸光从月亮上稍稍偏移,他看了眼风衍,淡道:“姑姑近来如何?”
“皇贵妃近来安好。”风衍应道。
夜涟殊出宫,也许是筹谋已久了。
南宫瑾言能够清楚地感知到皇帝对他,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旁人冷眼瞧着,许是会觉得是因为如今南宫清瑶失了恩宠,才令南宫瑾言受了牵连。这种啼笑皆非的想法,南宫瑾言全当个笑话听着。他学于翰林,承袭南宫长明官位,尽得宠信,年少轻轻得以登阁宰相,官商之路亨通,年少或许会稍有自得,可登临穹顶,俯瞰万物,他惊觉此身所至,已然是岌岌可危之地——太高了,不能再高了。
曾经他怀疑,到今日一道联姻圣旨,一步一步,他才愈加笃定……太快了。
太快了。
这场局是何时所布,局中人又有谁?皇帝的威压日益明晰,清川南宫府常在梦中萦绕……欣赏之下藏匿着可怖杀机,遥想之处已然寒凉刺骨,斡旋其中,稍有不慎,便会被先一步弃掉。
南宫瑾言想起夜绝尘那日如寒潭般的眼神,不禁哑然……
“守好皇贵妃。”南宫瑾言道。
“是。”
风衍走后,南宫瑾言回到汀兰阁。
黑衣浓重,长发高束,一道疾影掠过宫墙,月光下,直抵东南方。
铁索锁住藏在回环曲巷中的紫门,黑影看着那铁索,没有去碰。掌心运力,径身飞上宫墙,生生翻了进去。
院中荒芜。夜深人静,唯有寒风呜咽不息。寒鸦渡过枯枝,不知何时的枯叶摊落在地,被踩得沙沙作响。
一道劲风猛然从那破败的房屋内冲出,捻着心脏——寒光浮现,堪堪拦下。
“我还以为宫宴之前,要宰人祭酒。”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染着恍若亘古的凝重。
不知为何,这恍惚院中始终有一道不散的浓雾,朦胧中,一道人影正从屋内走出。
雷光乍现,瞥见冷刃锋芒时兵刃将拂面!
黑影身形快到在瞬间飘忽不见,冷刃锋芒却没有止息之势。迷雾中的身影依旧走得沉稳,刀刃的锋芒却更加骇人——箭头刀光被月光映照得锃亮,带着迫人的威势,向黑影飞速袭去。
黑影闪躲间长剑再度出鞘,竟有些难以招架……那片冷刃追随黑影,古树枝梢根根断落,又骤然被疾风荡开,砸得宫墙遍布尘硝。
黑影凌空旋身,落地时迫不得已以剑支撑,半跪在地,高束的长发垂在身侧,那双眸凝视着地上的被他废掉的刀刃,缓缓抬起——往昔的淡漠尽数消散,凛凛杀意裹挟在芳华万千中,艳丽又刺目。
“剑又冽了。”
南宫瑾言起身,作揖颔首:“老师。”
斫无生负手看着南宫瑾言,道:“剑已冽,白衣污,何恐杀人?”
南宫瑾言抬眸,说道:“杀谁?”
斫无生凝视着一身黑衣的南宫瑾言,一字一顿道:“杀要杀你之人,做得到吗?”
南宫瑾言也同样注视着斫无生。两朝重臣,曾经官至太傅,却因谋杀皇亲之罪被关在偏宫。翰林院时,南宫瑾言便是他唯一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