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随意,却惹得在场所有人都看过来。
“在下今日因故去了趟南安,路过时正听闻那余记酒肆的掌柜训话他店里的小厮——”
乱羽弯唇一笑:“说是那小厮毛手毛脚,前两日运送炭火时把一个买菊花酒的姑娘给烫伤了。”
白欣巧闻言神色一变,气息有一瞬的紊乱,却又很快被平复,只低着头不肯沉默。
“更巧的是——”乱羽眼睛一转,胸有成竹道,“恰好有位药铺的伙计来买久,说起前两日一位客人怪异得很——听闻那姑娘腿上被炭火烫得衣服都破了个口,却只买蒙汗药而不买烫伤药。”
他言及于此自觉功成身退,这便又坐下。
宋翎风看了眼乱羽,错愕之余心中也多一份释然。
果然,这位枫庭的小主子总是出其不意给人惊喜。
安冰婳不待人反应,先一步上前挑起她裤脚。
入目只见个半巴掌大的烫伤痕迹。
她只匆匆一眼便将衣料放下,又一个白眼讽刺道:“想不到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人——为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计谋,竟连自己的伤也顾不得了?”
乱羽只掸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再开口。
宋翎风看一眼同样沉默着的叶添,上前一步道:“白姑娘,你口口声声想证明自己与这场大火无关,可那酒肆和药铺的伙计们都可作证,条条线索都指向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欣巧整个人像是傻了,双眼也变得空洞无神,只瘫坐着轻声喃喃:“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尹药子一直蹙着眉,见白欣巧这样子也猜到十有八九她就是幕后主使,柔声劝道:“白姑娘,除去那蒙汗药,酒中还有另一味是什么方子?它如何能使人短暂地散去功力?你若是坦白尚能宽容处理……”
“散去功力?”叶添神色一变,下意识去握洛笙的手腕,指尖施力探她脉象。
他才探了一息,洛笙反应过来不动声色佛了开:“师兄放心,眼下已无大碍。”
叶添未能探得什么,把手一垂又去看白欣巧:“装傻充愣做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哪知白欣巧听了这话突然疯魔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那主座上的人爬去:“少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放了蒙汗药……我没有放其他东西!我没有……少主……”
叶添挥袖将她拦在几级台阶下,终于起了身:“如此说来——流蔬阁大火当真是你所为?这其中多少利害你不知道吗!”
白欣巧被他带着的威压吓坏了,开始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少主……我知错了!求少主开恩……少主开恩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叶添手中紧了紧拳头:“下药,假意和好,火烧流蔬阁,嫁祸,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条能容我网开一面?”
白欣巧听了这话,心知再如何求情也没用了,整个人瘫坐下来,捂着脸小声喃喃:“不是我干的……不是我,你没有证据……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不是我……”
叶添闭了闭眼,又看向与她同为晚霜菊的安冰婳:“她既是你同门师妹,受什么刑罚也该是有你盯着。”
安冰婳得令,上前押上了白欣巧。
洛笙冷着脸起了身,下了台阶朝叶添作揖:“真相既已明了,此事便交由师兄。”
叶添垂眸算是应了,抬步朝着开在正殿后方的偏门去。
安冰婳押着白欣巧跟上。
唐星翼看着几乎要精神失常的白欣巧,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说什么。
若是流蔬阁里只是江星晚而非洛舒颜,这场火又要烧掉多少仙门表面的光鲜亮丽……
时隔六年,流蔬阁再次失火,刘子诺迫于幼年经历,定然顾不得那样周全。若是没有乱羽不顾安危,恐怕这事要牵上人命……
即便屋里的人福大命大能够出来,届时死扣住“放火流蔬阁”不放,再安上一个“另有所图”的罪名……
这把罪恶的火,能烧得一个新来的姑娘身败名裂。
然而,白欣巧是想不出这计策的。
若是思及幕后主使……只怕是她那自幼就懂得借刀杀人的妹妹白欣恬。
果然刘子诺先前说的不错。
白家的两姐妹,妹妹才算得上心狠手辣。
书生想明白前因后果,移步朝着殿外走。
且不问那能散人功力的药是何物,单单火烧流蔬阁便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