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管事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手扒拉着车轱辘尖声叫道:“混账东西,怎么敢直呼公孙家主的名讳。”
年轻人瞥了李家管事一眼,触及到冰冷的目光,李家管事不由松开手,倒退了一步。
杀气?霸气?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似乎只有在家主发怒的时候感受过。
身旁的李家仆从小心的碰了碰管事的手臂,提醒道:“管事的,您看这年轻人是不是,有那么些像家主给我们看过的那人的画像?”
管事再斜眼看清楚那个年轻人的长相,摇晃的灯火下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看起来有些眼熟,管事忽然想起来似乎中午的时候有这么个年轻人带着个老头来蹭过饭?
虽然只看过林尘的画像,但是真切站在面前的时候,管事的还是有些犹豫,再看那眼睛鼻子的模样,记忆越来越清晰,这不是潜龙帮的少东家又是谁。
“噗通”一声,李家管事哭丧着脸双膝跪地,脖颈跟肚子上的肥肉猛地一颤,这是造了什么孽,最重要的贵客还没迎进门,就先给得罪个彻彻底底,自己刚才似乎还骂了他一句混账东西?管事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公孙家主的步撵里倒是没什么动静,被林尘直呼大名后,也没有流露出不喜,反而客气地出声道:“林东家,久见了。”
林尘一边安抚着惊动的马匹,一边说道:“公孙家主客气了,不小心伤了你的车夫,真是抱歉呐。”
一只手挑开车帘,出来的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公孙家主到底是锦衣玉食的皇亲国戚,人至中年还有几分少年模样,给人一种细腻的感觉。
这位青州唯一的皇家亲戚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车夫,而是客气拱手道:“是我该向林东家赔罪才是,这个奴才平日里狂纵惯了,正该有人教训教训。”
林尘忍不住心道没有你一个区区车夫也敢这么狂?脸上却是满带笑容道:“能有公孙家主出席,今夜这场酒席分量可就重了不少啊。”
公孙羽摇摇头,道:“盛情难却啊。”
两人一来二去,倒是只字不提今晚吃的是李老爷子的寿宴。
看见那年轻人与公孙家主谈笑风生,李家管事哪还有半点怀疑,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赔罪,心里暗自埋怨这位少东家锦衣夜行,也不安排辆配的上身份的座驾,就这破烂马车谁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这辆刚被李家管事贬的一文不值的马车里伸出一个脑袋来,曹赋捋着胡子,皱着眉头环顾四周,一看四面八方都是看热闹的百姓,饶有兴致道:“哟,乡亲们好呐。”
“是曹赋曹大人!”
“曹大人好呐!”
“曹大人什么时候再来村里坐坐!”
曹赋点着头向四周挥手致意,有眼熟的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小声道:“这位曹大人跟中午坐在我们边上那个老头很是相似啊。”
同伴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曹大人是什么身份,能跟你坐到一块去?”
那人摸着脑袋道:“说的也是,中午那老头的吃相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读书人。”
李家管事几乎吐出一口血来,他全想起来了,中午就是这个年轻人带着这老头来蹭饭的,看见两人穷酸模样,自己还没有给他们好脸色,正眼都没细瞧就差人领着进去坐了。
管事的摸摸自己缠在腰间的两个青橘,想起当时那个年轻人一边说着什么寿比南山之类的好话,一边塞给自己两个大青橘子,算是贺礼了,自己顺手塞在腰间的缠带上。
李家管事把两个青橘拿出来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在李家种在院子里的那株橘树上摘得么,院墙那么高,也亏这一老一少够的着。
管事的藏起青橘,决定把中午这件事藏在心里,要是让李老爷子知道潜龙帮少东家跟知州大人溜进后院蹭饭,管事的却一无所知,还用不用活了?
公孙羽看见曹赋,立刻收起稍显伪善的面孔,对步撵内喊道:“两个逆子,还不快出来拜见知州大人!”
公孙家的五乘步撵宽的出奇,坐下五人都不在话下,公孙羽说完,两个年轻人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齐齐对曹赋行礼道:“先生好。”
体态稍胖些的叫做公孙武隆,稍微瘦长些的叫做公孙昌运,再加上被郎中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公孙德沛,公孙家算是凑齐‘武运德’了。
身为皇戚,公孙家的子嗣都曾经在州府里受过学,理当称呼曹赋一声先生。
曹赋却对公孙家两个公子微微颔首,刻意保持了距离,并没有以恩师自居。
林尘暗笑一声老狐狸,以曹赋一州知州的地位,要想要攀附皇亲国戚几乎是轻而易举,若是江南的王孙贵族想要拜师,当地的州官还排不上号呢。但是在青州这等边陲之地,一来公孙家这种末流皇戚空有身份缺乏影响力,当个便宜恩师没什么好处,二来曹赋身为文臣,手里头有极为珍贵的推举名额,若是收了公孙家的子弟,这名额可就落不到旁人头上,价值大打折扣。
公孙羽对于这一点似乎早就看透,没有对曹赋的冷淡没有丝毫不悦,温和道:“许久未见,一会儿可要跟先生多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