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学习日复一日,许云心中的牵挂一天天搁浅。瞧着桂花已开满枝头,迫切想要得知母亲消息的愿望也越发强烈。周五只有半天课,当《致爱丽丝》旋律打碎整个西湖中学的朗朗读书声时,许云已提着书包潜身出了校门口。
水果城里阿公阿婆正在盘点新进的水果数量,几个粗使的男子汗流浃背的在货车箱后面跳上跳下,一麻袋一麻袋的各类水果来来回回堆满了大半个铺面。
阿婆拿着计算器,在脏污的烟壳纸上计算着什么,一抬头看见许云满脸红扑扑的奔过来。
“哟,乖乖,放学啦?”阿婆微笑着招呼许云,手中的笔也自然落下。
阿婆只比许母大八岁,但论辈分却比许母大了一辈,因此许云也跟着成了隔辈孙女,叫一声阿婆。由于常年的风餐露宿又不加修饰,阿婆的头发已经白了薄薄的一层,皮肤也变得暗黄无光,脸上麻麻点点显得比同龄人还要苍老许多。
说起待许云的这份热情,阿婆真就像一位慈祥的奶奶,略带点褶皱的嘴唇笑起来如春风扶柳,给人一种踏踏实实的熨帖。
“阿婆,我妈来电话了吗?”许云把书包随手丢在一个麻袋上,走到阿婆跟前。
“周三打过一个,报了平安,说今晚会再打一个的,你先回去玩会儿,我收完货就回去做饭。”又扭头大声叫道:
“老五——,你把钥匙给云儿,让她先回去。”
阿公从一栋苹果堆起的厚墙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鲜嫩的像橙子一样的水果。
“阿公。”许云看过去。
“知道这是什么吗?”阿公把水果塞到许云手里,两眼神秘兮兮。
“橙子啊,哎,好像……比橙子要大些。”许云知道这是阿公又给好东西了,在手里翻了两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嘿嘿,看你猜不猜得出来。”阿公得意起来,从裤兜掏出一串钥匙递给许云。
阿婆在旁边笑而不语。
“我走了啊!”许云无奈地吐了下舌头,捡起书包,把“橙子”塞进去。阿公就是这样,你越是想知道,他就越是故弄玄虚,许云只想回去吃了再说吧,管它是什么呢。
“路上注意安全啊……慢点走,看你头发都汗湿了。”阿婆心疼道。
“哎!”清脆的回应被路过一辆大卡车粗犷的“喘息声”给淹没了。许云穿过层层车流进入还魂街。
打开被风雨腐蚀的有些绵软的朽木门,里面是一个敞亮的露天院子,靠近大门一边的墙壁下整齐而拥挤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太阳花,月季,美人蕉,海棠,还有些不合季的已经凋谢的花枝仍然顽强的生长着。这里就是阿公阿婆的家,和许云家仅一墙之隔。
院子尽头并排立着两栋低矮的红砖瓦房,入口的高度都精致的刚好只够一个成人正常跨越,稍微踮起脚尖就会被横着的门框撞的哇哇直叫,许云曾经跟阿婆的儿子丰仪叔叔玩耍时就一头撞在了门檐上,只差没当场晕死过去,疼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连累丰仪被阿婆骂了好几天。
看着低矮的门檐,许云也想起了这桩糗事,只相比当时,现在的门檐上方多了一块——军属光荣。
电话摆在内屋一间黑漆漆的睡房里,大白天的也没能透进一丝光亮,坐在床边都不禁打了个冷颤,许云只好挪到堂屋。
阿婆说母亲是晚上打电话回来,可许云此时就已旁无心思做其他事情,连书包里那两个不是橙子的橙子也没能分散她丝毫注意。
母亲现在怎么样了?许云反反复复想着这个问题,她担心母亲只身前往会不会被人欺负?以母亲那样要强的性格必是半分亏都不吃的,万一和那个女人打起来该怎么办?爸爸会不会站在母亲一边?又会不会帮着外人让母亲出丑?此时才突然发现,她竟对自己的爸爸一无所知。
思绪飞越了十万八千里之后,终于被沉重的眼皮带回了原地,亢奋了一个星期的精神终于趋于颓废。睡意已无法抵挡,许云趴在桌子上渐渐瘫软。
“云……云……云……云……救我,你爸爸要杀我,快救我……快救我……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