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粹中,字仲达,蔡京的甥婿,崇宁二年登进士第三名,宣和间累迁尚书右丞。
宇文虚中,大观三年进士,宋徽宗赐其名为”虚中“,官至资政殿大学士,历仕宋徽宗、宋钦宗、宋高宗三朝,迁为黄门侍郎。南宋建炎二年,出使金国被扣押。金熙宗继位,加授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封河内郡开国公,加特进。宋孝宗淳熙六年,追赠开府仪同三司,予谥肃愍。
在国逢难曰愍。
他在金国位极人臣,遇难多年后却被赵宋追授“肃愍”,其中隐藏着怎样的悲怆与坚贞?
取出一件干净的长袍,燕青一颗颗系上布扣,神情冷漠,不遮惘然之色。
李师师住下多久了?留她在杭州有甚么意义?难道只为雯雯当初说过的那句戏言?
不管怎样,来的人倒比预料中晚了许多。
到得楼下,却发现张菁和宇文时中不在,唯余那陌生人坐在客厅东端的书案前翻看宣纸。看见燕青下来,他扬了扬手中宣纸,问道:“浮生,你是在编纂字典?”
书案上是燕青这段时间整理的一些字的注解,尚未标注读音、标点,不算惊世骇俗。只是凡称“典”者,五帝之书,大册也……他倒是真敢问!
而燕青也答得自然:“是啊,《说文》、《广韵》使用不便,在下想自己整理一本出来。”
“若成此事,非数十年不得竞功。可一旦事毕,殊勋茂绩必将永存青史。浮生大才大志,令人叹服。”他看着燕青来前坐下,笑得和煦,放下宣纸拱了拱手,“某家宇文虚中,在汴梁也曾偶有听闻你的词曲,只鳞片甲已现峥嵘,无奈琐事缠身,倒真不曾细究。若非此番来杭,着实想象不出杭州竟出了你这么一位绝世才子!”
“呵,见过宇文大人,宇文大人过誉。”燕青拱手回礼,在书案对面坐下,直言问道,“季蒙兄和张姥姥呢?大人拨冗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宇文虚中微微皱眉,颇感不适。
他如今任职中书舍人,正四品,判中书省事,即便是在汴梁,也是一等一的清贵重臣,面对一个几乎是白身的燕青,竟受如此对待。
宇文虚中暗道果如三哥所言,燕青年少疏狂,换做旁人,若听他名字,自不会如此大咧咧坐下,言语也会委婉许多。他涵养极高,脸上笑容不减,伸出手指道:“两件事,其中或有烦劳你鼎力相助之处。”
燕青笑笑看他,未有言语。宇文虚中沉默片刻,说了出来:“其一,舍弟宇文季蒙,自年前来两浙赴任,家书中他竟直言滞留杭州未走,某来杭州看看缘由……其二,师师离京日久,我也顺道问问她是否愿回……”
话其实并未说完,但常理来说,此时燕青应该会问“大人您让我做些什么”之类的话,宇文虚中也顿了顿,等待燕青出声……
如此过得片刻,宇文虚中眉峰缓缓聚拢,表情变得不再柔和,而在他对面,燕青仍是笑着,不发一言。
厅堂内一片静寂,房外雨已停歇,偶有树梢、檐角的积水滴落,发出“啪”的一声,异常清晰。
时间流逝中,宇文虚中薄怒道:“你不愿帮忙?”
“呵。”燕青咧了咧嘴,低头掸了掸衣袖,再抬头时嘴角凝着一丝嘲意,“宇文大人,你如今是两制官?官家近人?与在下有何相干?若在下未有记错,这是你我初次见面,凭什么你认为你说的我会照办?哪条律法规定在下得听你遣派?”
“你——你甚至都不问问本官要你做些什么?你难道想不到本官是……”
“关我何事?”不待宇文虚中说完,在他的怒声中,燕青长身而起,径直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边行边道,“请吧,宇文大人。不送!”
还真不能听他继续说下去,若等他说出官家旨意几个字,那便无法转圜了。
日后绝不与他独处,看他是否好意思提赵佶的名头……
……
到得后院,卢俊义正带着众人在演练刀法,他看见燕青,迎了过来:“小乙,有事?”
“没事。”燕青撇了撇嘴,道,“有人想劝李师师回京,找我来着。自李师师来杭,我统共与她见过两次,说的话不超过三句……懒得理他。”
他说得轻松,卢俊义就没放在心上,指着众人道:“如你所言,方才那阵暴雨也未停歇,这样下去管用?”
“嗯,韧性是练出来的。”燕青解释了一句,走上前去,拍了拍手,“停手,列队,成七人纵列!”
话音跌落,池鱼儿快速跑出人群,转身面对他们,整起了队伍。
这时卢俊义也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你看,他们都已分清了左右,没人再犯错挨打。”燕青嘿嘿一笑道:“日后还会有人犯错,总有人不专心会挨上两下。员外,我带他们做个游戏,算作休息罢。这个游戏名字叫信任背摔……”
随后,后院里传来燕青的清亮的声音。
“蒋裤裆,你去将梯子搬来。”
“池鱼儿,你先上房。”
“池鱼儿,你背对着这边,退到房檐处,躺下来……蒋裤裆,你们七个伸出手接他。对,手臂伸展,告诉他能接住。”
“燕公子,小底有点怕……”
“怕甚么!你不相信蒋裤裆他们能接住你?摔不死,躺下来罢,别等我上去踹你下来!”
“哈哈……池都头你下来吧,俺们能接住……哈哈……”
“啊——“
”接住了!接住了……“
”有劳各位兄长,有劳各位兄长!”
池鱼儿心有余悸望向上方,厢房不高,也就丈余,可倒躺下来,一个不好摔到颈项,丢掉性命亦有可能,方才他被燕青一吼,不知犯了怎样的迷糊,掉了下来,此时腿脚仍在哆嗦,站定后只会抱拳致谢:“谢谢各位哥哥,谢谢各位哥哥……”
那边燕青又喊了起来:“换人,蒋裤裆你上……今日下午休息,轮流耍一遍即可,晚间酒肉管足……”
……
“这又有何用?”卢俊义看着眼前乱乱吵吵,皱眉问道。这段时日,他已经习惯了不时发问。
燕青指着房下那几人问道:“员外,这一队人若与铁牛搏杀,孰胜孰负?”
“李逵必胜。”
“若他们有所配合,譬如说其中一人持盾,不管其它,只管挡铁牛板斧,余下的不管闪避,相信伴当能挡下板斧,只管刀劈枪刺……如此下来,胜负又该如何?”稍稍一顿,燕青继续道,“日后总会遇上高手,指着他们都变成高手,那不现实,但让他们相信身边伴当,配合厮杀,或能起到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