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苑里,张菁接待的客人与平素不同,下人侍女多被支走,只留下她在客厅里作陪。客人中她其实也只与武松有旧,这个时候,武松正在那边皱眉苦思。
绍圣年间,高权知杭州,他与张夙的关系挺好,也经常来家中走动,随行的多是他的腹心武松。到得后来,武松也算是入了张夙之眼,家人出行来往护卫也会用他,张菁是在那时认识了武松。
武人与士大夫的地位相差巨大,张家未有败落之前,虽说没有官身,但谈笑鸿儒往来高官,能给武松效力的机会,将他放在眼里不存鄙夷,已是恩高义重。况且张家待人优厚,君子之风甚重,武松实有士死知己的怀抱。
江湖飘零,转眼已历经年。人生无常,往日的诗书之家化为青楼……武松犹豫良久,这才让人传话前来,心中在想若见张菁有丝毫郁结,舍出这条命换她稍稍舒心亦无不可,以全当年张夙知遇之恩。
只是没想在这里遇到了燕青,而燕青又提出让他杀朱勔之子。
武松一时间有些踌躇,李逵尚自在那边生气,张顺倒是答得干脆:“好!”说完后吃惊的看向武松,“武二哥?”
落草梁山后,好听点叫义气,诛心点说面对官府强大的压力,生命朝不保夕,梁山众人不得不抱成一团,众头领患难与共,若不是李逵在使性子,燕青提出杀皇帝老儿他也会轰然叫好,何况朱勔的儿子。张顺对武松的迟疑有些不解,说话间带了几分怒气:“哥哥在怪小乙不辞而别?那是我等自家兄弟之事,平日也不见卢员外抱怨,你在想甚么!”
对眼前的争执视若未见,燕青找了张椅子坐下,右手食指在扶手上敲击几下,蹙眉想了片刻,抬起头来问张菁:“姥姥可否帮在下个忙?”
“燕公子一次次令妾身吃惊……”张菁慨叹不已,“何事……”
目光转向门外,天像漏了个洞大雨不停,滚滚秋雷条条电舞不时可见。燕青再次斟酌一番后,轻声道:“我需要一段金线,发丝粗细,三十丈长,若做不了这么长,分成几段也好……张姥姥可有相熟的金银铺做得出来?下午之前给我。”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前几日还在琢磨燕青有何所求,心中早已决定无论他需要什么,只要让她知道,毫不犹豫双手奉上,此时燕青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陡然间的回答便是:“好!”随后将眸光望向对方,等着对方再说些什么。“先行谢过姥姥,所耗金银燕青来出……”对方笑着拱手致谢,起身便走。她也只有望着对方后背,略显失落的说:“燕公子说笑了……”
这下怕真的留不住对方了。
张菁望了望满身草莽气息的武松三人,对武松这次的突然来访突然生出一丝怨意。
“小乙,朱瑞若死,你可会还留在杭州?”
眼见燕青要走,张顺张口欲言,李逵双眼瞪圆腾的站起身来,武松却仍是坐着,不过他倒是说了句话。
燕青回身过来,淡淡地说:“或许吧。”
不再迟疑,武松长身而立,他本就高大,身材也是壮硕,站起来自有一股龙马气势。双手抱拳,话语清朗:“小乙哥,张……张菁乃咱家恩人之女,日后若小乙哥还在杭州,还请多加照拂。”
“照拂个鸟!小乙哥不回梁山,留在这里干甚!”李逵急得跳脚,燕青这时没有理会武松,望着李逵笑道:“铁牛,今晚亥时过后,你与两位哥哥到睦亲坊找我,小弟备上好酒,让你喝个痛快。”
“喝个鸟……”李逵尚自啰嗦,张顺却走上前来笑着给了燕青一捶:“若不答应杀那朱瑞,你是连酒也不让哥哥们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