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烨问。

那人没有回答依旧坐在桌上坐着喝着残存的热粥，烨心中莫名奇妙但并般说什么，只是去拿起自己的书包，但在手缓缓触摸到包的那刻，他的手却如空气般穿过了书包，他睁了睁眼，但事实就是这样，自己的手宛如不存在，没有触觉。他应马缩回了手。

“我既是你啊！烨。”坐在桌前的人忽然说话，他缓缓朝烨走来，脸上带着扭曲的笑，那笑甚至带动他的眼鼻耳口都扭曲起来，像是叶片浮在水面上般在脸上运动。

烨被这突如其来的况状搞得不知所措，吓得瘫坐在地上。

那人的五官在游荡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停在它们该在的位置，然后拿起了书包推开门向外走去。烨奔向他，想抢回他手中的书包，但结果往往一样，他径直穿过了那些物体，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人在前面走着，烨在后面跟着，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他跟着那身影那走到了学校，

那个人坐在了自己的座位，烨就在旁边站着，一直到上课，一直到放学，烨看着他在课上积极地回应，在课下开朗笑。而烨只是在一旁站着，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

“烨，你许变多了啊！”一个同学说道，烨回头，但说话的人却径直向那人影去。

烨不清楚，自己是自己，还是他。自己变成了影子，而影子变成了自己。

烨彻底变成了空气，什么也闻不到不，什么也摸不到但却能看到一切，他的眼睛似才是最大的痛苦根源，他有一种想法，如果自己失明后，就断绝了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自己就会死。

但烨无处可去只能跟在那人的身边，周围人却并未有异样，也并未注意到那人时常扭曲的面容和诡异的的白发，是反而是问候与玩笑，“你和之前比可好太多了。”“你原来也不是那么闷”“之前一走近你就很有压力。”“生日快乐！”老师，同学，父母对他说着自己从未听过的话。

他才是他们所期望的自己，他也是自己所渴望的自己。

有时候在深夜，自己有一段时间会获得身体的主导权。但他却并欣喜，更多的是恐惧。

烨怕自己再次毁掉自己。

于是，一个想法在烨的大脑中萌生，会不会自己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自己，这个世界上其实自已并没遇到过谁，自己像一条蛀虫，什么也做不到，卑怯弱总渴望着主动而来的援手和保护，而现在一切都好了，自己是那么阳光，自己是好孩子，好学生。

那天傍晚，他又到了当年和凝约定的顶楼，人群熙熙攘攘地走过，路灯重复着红黄绿的变换，赤红如火的夕阳，这样的日落几乎每天都要经历。

那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顶楼，他的五官迅速扭曲着，变换着

“去死吧！”他对烨说出了第二句话

“哦”烨平静地回答道。随后任身体自然地前倾……

在这短暂的时间，烨感受到了鸟鸣，微风，汽车的油烟，人群的喧嚣。他感到自己在真正地死去。

这时，一双手忽然从身后抱住了烨，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喂，你在干嘛？睡着了么？”救自己的是同班的一个女生。

活过来的烨大口喘着粗气，让他惊讶的是，她触得摸得到自己。烨又向女生伸出手，但还未摸到，却迎来女生结实实一巴掌。

“痛！”烨叫出了声

“还知道痛吗？死变态，这几天莫名其妙转变就让我很火大，好不容易救了你，你还对我动动脚！”女生不满地说。

“为什么救我？”烨反问。

女生却也激动起来，“因为你写的小说真他妈太好了，你死了，我可读不到结局了，好赖把结局写完再死也来及，”她里拿着一个本，那是之前凝让他写的一部小说。

“今天就这样吧！走吧，我带你回家，可别在路上对偷偷地死。对了我叫崔景，叫我景就行。”景拉着烨强行离开了顶楼。

一路上，烨忘了都说些什么，到家了。

“喂，明天等我来接你，可千万别去寻死啊！”景半开玩笑地说完就离开了。

烨走到卧室，打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慢慢地读着，一直到深夜，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很久没像今天这样感受泪滴滑过脸颊。

忽然，书从他的手中滑落，他俯身，却无法捡起。那面容扭曲的家伙又出现了。

“废物！”他大声冲烨咆哮，言语中透露着不甘心。

“等着，我不会死，要死的是你，我迟要让你那恶心的脸彻底消失。”烨抗争着。

烨也发现了，景似乎是关键，她在的时候自己才是自己。

上学时，烨终于对景说出了这些天的一切，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话大概率会被当成疯言疯语。

但景却很认真地转过身来。她掀起了自己的头发，露出只剩一半的耳朵。

“我爸是一个酒鬼，人渣，她还逼我妈去卖身，狗都比他像人，那天喝醉了酒和我妈吵架打伤了我妈，咬下了我的耳朵。然后，那天，我和我妈就搬走了。”她说完，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没关系，虽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但放心吧！办法一定有的。”她又接上。

“但那时候为什么帮我啊？”烨问道。

“因为我们是同类啊！”景简短地回答。

那天，烨终于感觉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暑假到来。景躺在烨的卧室里，懒散地问着：“你初中怎么样？小学怎么样？”烨如实回答，但没说一半景就听不下去了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之前的生活比吃一碗什么调料都不加的方便面都没味，”挑重点地讲吧。

烨又想到了凝，想到了她那雪白的长发，他也早想道问题出现在这，但如何解决，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向景讲了事件的始末，“所以，一和你在一起时，那家伙就不见，所以有什么办法？”

“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帮你去揍他一顿吗？要揍也得是你去揍啊！”

景不耐烦地回答道。

“所以，改日我想去一下凝的家，我想向她母亲道歉”烨又说道。

“为什么道歉？你又没做错，你和那女的说话，是她让你去的，你什么也没做错啊！”

再说如果做错了什么，就别只落在一句‘对不起’上啊，想补救就做点实际的事去补救。”

“你啊你，听见你说‘对不起’就莫名地上火。”景教育了烨一回。

空气沉默了许久。

“好，好，你想去打就去，我不拦你，我会陪你去的，不过我可不替你说话。”景最终让了一步。

改日，烨到了凝家，在她门口，他缓缓地叩了两下门，声音如同蚂蚁咀嚼声，半晌没人回应。景看不下去，抬手要用去敲时，门开了，.门内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是凝的母亲。

她看起来比同岁数的人要老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开口。

“那个……”烨口吃了半天也只说一堆有的没的，景冲他翻了个白眼

“阿姨能讲一下您逝去女儿的事吗？我们是她的同学。”景直切话题。

烨觉得不太礼貌，正觉得尴尬。

女人却开口了:“你是说凝吧，她走后，生活一切都变了，我只有她一个女儿啊，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越去想就越后悔，总感觉做错了什么。我在该早点发现她这种念头的，但什么也不改变，她的卧室从那开始我就不敢进。”凝的母亲有些神经质地缓缓说道。

“我们能去看下她的卧室吗？我朋友之前有东西在借给您女儿，我去找找有没有。”景直截了当地说。

凝的母亲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不情愿地同意。

“这不太礼貌吧！我也没想好要怎么解决，”烨回头小声地对景说。

“你认为什么是最好的方法，那就什么解决。”景不管不顾直接推开了门。

门内很暗，窗帘拉着，灯似乎是坏了，景按了两次开关都没用，烨拉开了黑色的窗帘，阳光如潮水般涌入，烨也是第一次看见凝的卧室。

那是怎样一幅抽象的场面，墙上，地下，桌上包括刚拉开的窗布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横七竖八，大小不一难以辨别的字。有些可以辨别出是太宰治或其他小说家的某些名言，

忽然，这些文字在烨的眼中如无数蛇一般地蠕动，密密麻麻地，从墙壁上落下，汇集然后形成一个人形，脸上的五官包括肌肉都在运动最终停了下来，变成了凝的样子，也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凝时的样子。

“你来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凝走出了门外，烨也紧随其后。

烨跟随凝再次来到了那条河旁。

“烨，你很让我失望啊！你可以找到其他人来陪伴，但我什么都没有，那天如果我们一起去了那个世界也许就不会这样吧。但是啊！一切都晚了，那么烨，你要怎么补救呢？”凝面无表情地说道。

烨愣在了原地，自己要说什么？“对不起”吗？他又一次反问自己“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沉默良久，他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凝的面门给了一拳“我们打架吧，我赢了就一切都结束吧！”

凝一声不吭，但作为当时攻击的回礼，一脚用力踹在了烨的腹部，烨也趁机抓住凝的胳膊，用尽全力把凝绊倒在地。然后，两人一边在地上看翻滚着，一边互相攻击，撕扯着对方的皮肉和头发。

阳光普照着满是金黄沙粒的河滩，铺满光影的河水仍在缓缓地流动，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凝和烨无力并排躺在地上。头发衣服上粘满了草叶泥土，甚至一些小的昆虫。

“抱歉啊，烨。我认输了！离开吧，再也不要来这里，一切都结束了！“凝最后说道。

烨慌忙坐起身来，凝已经不见了，景正从一旁看着，夕阳的昏黄色光照射在她脸颊的侧面。

“结束了？”她望着逝去的太阳问道。

“嗯。”烨淡淡地回答。

“结束了就好，刚才你莫名奇妙地走到这，然后一边撕扯着空气，一边在地上打滚，你再不恢复过来，差一点我就要联系精神病院了”景一边说着，却低落下来。

“你先走吧，我想在这多待一会儿。”她又补充道。

烨却坐在在她的身边，问到:“你说小说的结局该怎么写？”

“以一场酣畅淋漓的搏斗结束吧！毕竟人类社会，一直发展到现在都是这么干的啊！”

晚风吹起景的长发，露出只剩一半残破不堪的耳朵。

“你不会在我走后就跳河自杀吧！”

“才不，那样多没意思，我都说过了，以一场肉搏结束，那样最爽了！如果我是凝的话，在临死前至少要揍你一顿。”

夕阳彻底没入天边，夜幕中两个人影结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