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
上天并未因为适逢佳节而对人间有所怜悯,瓢泼大雨满天肆虐,将天地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
镇北侯放下擦拭完的宝刀,站起身来,走到廊下,看着檐头如注的落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这时,他余光看到女儿一身劲装打扮,腰佩长刀,身披蓑衣朝外门走去,身后的桑音则背着一个和她人差不多大的包裹。
“童儿,这中秋节你要去哪儿啊?”
赵童儿转身对父亲说道:“爹,那小官儿今天要去安济府赈灾,我去凑个热闹。”
镇北侯心中百味杂陈,他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一幕,也有一個女子带着丫鬟,背着包裹去找一个男子。
“你不陪爹过节了啊?”
赵童儿走到镇北侯身边,抱着胳膊撒娇道:“爹,国事要紧,再说府中有那么多人陪着你呢。女儿下次再陪你。”
镇北侯看着赵童儿的眼睛,就像看着那女子的眼睛,真像啊,一样的明亮,一样的充满了期盼、恳求,他嘴里那句“不许去”怎么都说不出口。
“给你娘上过香没?”
赵童儿晃着他的胳膊说道:“上过了,爹,你就让我去吧,去嘛去嘛去嘛。”
镇北侯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摸着赵童儿的头宠溺的说道:“小心为上,对了,把堂上陛下赐的宝刀拿上。遇到有人欺负你,知道如何做吗?”
“知道,先砍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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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孤独的在路上,像沧海中的一叶扁舟,任由风雨由着性子摧残。王木虽然穿着蓑衣斗笠,仍然抵挡不住风雨不断地扑打在他的脸上。
赵宗义骑着一匹马,跟在马车边上,默不作声,生怕打扰了车内的深切悲伤。
“作孽啊作孽。”
王翀坐在车内仰着头,他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到底哪点吸引了陛下,才能把自己从大理寺提溜出来去做了这个流民治安使。
还有韩旷韩大人,我们好歹也算有点交情,这么大下雨天,你让我去安济府,闹呢!如此风雨交加,想必那严行首也正是潮湿之时,正是与她探讨人生最佳之时啊,理由我都想好了呀,嗟乎,悲也!
这时,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少爷,是县主她们。”
片刻后,王翀看着厢内一脸兴奋的赵童儿,心里又是一阵哀叹:“冤孽啊。”
赵童儿从包裹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了各种吃食,说着:“小官儿,我算过了,我们到安济府估计还要好几个时辰,这些够我们吃的了。还有枕头,被子,我还带了棋盘。”
王翀看了一眼正看捧着一块肉脯的桑音,心想:罢了,有吃有喝,还有女孩子陪,总比自己一个人坐着发呆好吧。
想着他就从车厢里摸出一叠厚厚的纸片,说道:“我教你们斗地主吧。”
没一会,车厢内就传出了欢快的喊声:
“我炸。”
“小姐,我和你一伙的。”
“不管,我就是要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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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马车行到了安济府留县,看着周围的场景,王木一拉缰绳,学着王翀的模样暗暗喊了一声:“我艹。”
他定了定心神,朝车厢内喊道:“少爷,你来看下。”
厢帘被掀开,王翀扯下脸上的纸条,大喊一声:“我艹!”
赵童儿从车里伸出头来,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她曾在和北齐军的小队遭遇中见识过血肉横飞,脑浆四溢的场景,也陪着镇北侯在台上检阅过千军万马,但现在这景象她却从来没有看过。
人影幢幢,饿蜉载道!
无数个窝棚就这么暴露在田野中,在雨水的冲刷下没有一点声音,就像是一个个坟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