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鸢瘫坐在地上,右手发颤地捂着脸,眼泪不停从指间缝隙省出,哽咽声悲哀地令人心碎:“我不该怀疑你。”
墨骨抬起头看向了冷鸢,眼中很罕见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不过慢慢地变成了一片清明,她轻声说:“我能在您怀里靠一会吗?”
冷鸢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乾了眼泪,犹如一个噩梦醒来寻找陪睡小熊的孩子,主动过去将墨骨抱在了怀里。
墨骨顺势依偎在冷鸢温暖的怀抱中,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抱着冷鸢,如果说以前有什么遗憾,现在也许没有了吧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冷鸢紧紧地抱着墨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墨骨身上那些凸起或凹陷的伤疤,彷彿是想把它们抚平,颤抖低语着:“这条路太难走了,我太怕了大家一个接一个离开,我真的不敢把背后交给任何人了”
“你知道吗,长安那边发出诏令以后,我没有惊讶,甚至连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我感觉已经完全习惯了。我辨别不了那份诏令的真伪,也辨别不了你的本心,所以我就想,那就杀了吧,杀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有一天我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我经常会在梦里梦到大家,梦到跟我撒娇,梦到李瞬笙做的饭,梦到罗汉林到处跟人摔跤比力气,梦到白狼像呆狗狗似的啃骨头棒,梦到弥音梨纱子在唱歌,梦到周凉城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囧样,我会梦到所有人都还在的时候。我想永远留在那里。”
“但每次醒来,我都只能告诉自己,走吧,继续走,别做梦了,你的背后已经没有人了。所以,我就习惯了孤身一人,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不看了,与其看着空无一人的悲哀,还不如就这么径直往前走,走到黑,走到死。”冷鸢将墨骨紧紧抱着,脸颊贴着她的额头,彷彿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但我错了啊,我应该回头看一眼的,那样我就会知道,我身后不是空无一人,你一直跟在我身后,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
“所以,最后这一段路,请你陪我走完,好吗?”冷鸢说完,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她在等待墨骨的答覆,然而期待中的答覆却是始终没有传来。
“墨骨?”冷鸢轻轻呼唤了一声,但依旧没有传来回答,而且怀中的墨骨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像睡着了那样。
冷鸢鬆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迷茫地看向了怀中的墨骨,刹那间呼吸一滞,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墨骨已经闭上了眼,浓郁似墨的黑血从唇角溢出,赫然是毒发的迹象,冷鸢慌了神,不停呼唤着墨骨的名字,拿袖子去帮墨骨擦唇角的血,但怎么擦都擦不乾净,黑血混着唇釉一起血迹斑斑地留在了冷鸢的衣服上。
墨骨用的那只唇釉里有剧毒,而且不是别人下的毒,是自己下的。
是的,墨骨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死了,没打算活着回去。
对墨骨来说,冷鸢给了她一个新的人生,不管这个人生的开端是不是一个阴谋,一切都无所谓,只要冷鸢信任她,她就会一直陪冷鸢走下去,人活着总是要一个支柱的,要么为自己,要么为别人,对墨骨来说,她活着是为了别人,否则她早就抛弃这幅病痛交加的身躯,死在了解脱的黑暗里。
当冷鸢召墨骨前往王都,不,应该更早一些,当墨骨被禁止进入北境,甚至是在柳扶苏下诏令离间的一刻,二人之间的信任就已经崩塌,一直追随的身影离开了墨骨的视线,墨骨也就没有继续活着的意义,她知道,自己只能陪冷鸢走到这里了。
所以,面对必死的召见,墨骨穿上了鹰旗军装,化了精緻的妆,涂上剧毒的唇釉,把自己最漂亮的模样留在冷鸢心中,最后给她一个微笑,这就够了。
此时此刻,看着瘫软在怀中的墨骨,冷鸢已是慌不择路,抱起墨骨就往外跑,慌忙又迷茫地喊着:“医生!医生!!!有没有医生!!”
这是一个困死猎物的囚牢。
十二道关闭的铁门太重了,机械传动装置要好几分钟才能将其拉起,冷鸢一边哭一边用手去抓门上的精铁,抓不开就用头撞,用牙齿咬,到后来指甲翻了,牙齿也裂了,手上脸上全是血,最后抱着墨骨逐渐失温的身体硬生生撕开铁门冲了出去。
“鹰王?!”看到冷鸢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外面的士兵赶紧带着医生冲了过来。
“医生救救她!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救救她!”冷鸢此时已经哭得声音都嘶哑了,踉跄地跑过来将墨骨放到了医生怀里,最后竟是毫无尊严地跪到了地上,对医生磕头哀求,“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
看着冷鸢对自己又跪又磕头,医生吓得神经紧绷,腿都软了,直接反跪回去,颤声说:“鹰王我”